加入书架
她大嗓门一嚷，打破了房间里古怪的氛围，“晴儿，胡太医说你要补补，我特意让厨房多加了肉！快趁热吃！”她兴冲冲地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完全没注意到紫薇煞白的脸和晴儿被打断问话的愕然。
“哎哟我的小祖宗！”双喜刚捧着一叠干净衣服走到门口，差点跟她撞个满怀，吓得惊呼一声，“您慢着点！格格刚收拾干净！”
小燕子才不管那么多，端着托盘就冲到床边，献宝似的往晴儿面前一递：“快看快看！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红枣银耳羹！最补气血！还有清蒸鱼，滑嫩嫩的！还有你爱吃的素炒时蔬！快趁热吃！”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纯粹的关心和邀功的神情。
托盘几乎怼到了晴儿鼻子底下，那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冲散了房间里淡淡的药味，也冲断了晴儿和紫薇之间那点微妙的氛围。
晴儿看着眼前满满当当、几乎要堆成小山的托盘，再看看小燕子那双写满了“快夸我”的大眼睛，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刚才心头那点关于紫薇的疑惑和关于恩人的悸动，都被这冒失鬼冲得七零八落。她无奈地笑了：“小燕子，你这是要把我当小猪喂吗？这么多，我哪里吃得完？”
“哎呀，吃不完还有我和紫薇嘛！”小燕子把托盘往床边小几上一放，叉着腰，理首气壮，“你现在是伤员！伤员就要多吃！快快快，张嘴！”她说着还真拿起勺子，作势要去喂晴儿。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晴儿赶紧接过勺子，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手断了。” 她舀了一勺温热的银耳羹送入口中，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也驱散了一些残留的惊悸。
紫薇看着小燕子咋咋呼呼的样子，也忍不住莞尔，刚才眼底的愁绪被冲淡了些。她接过双喜手里的干净衣服，放在一边，柔声道：“慢点吃，小心烫。”
小燕子自己拖了张凳子坐下，也不客气，拿起一个馒头就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晴儿，你脚还疼不疼？太医怎么说？要不要我背你出去看月亮？”她说着还撸了撸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当苦力的架势。
“可不敢劳烦你背！”晴儿赶紧摆手，“太医说了，静养几天就好。倒是你，”她看着小燕子，想起刚才她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心中疑惑又起，试探着问，“小燕子，你刚才……在树林那边，怎么突然问我救我那人的样子？”
小燕子正咬了一大口馒头，闻言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啊？我问了吗？什么时候？”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那不是看你掉陷阱里了嘛！我就想啊，戏文里不都演嘛，落难小姐必有英雄救美！我就顺嘴那么一问！”她凑近晴儿，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眼睛瞪得溜圆。
晴儿看着她那纯粹好奇、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她掩饰性地低头喝粥，含糊道：“我……太黑了……我也没看清楚。” 心口却因为那个“英雄救美”的词，又悄悄漏跳了一拍。
紫薇看着晴儿微红的耳根和小燕子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拿起干净的布巾，轻轻擦拭小燕子嘴角沾上的馒头屑：“你呀，吃东西也没个正形。晴儿刚受了惊吓，让她好好吃饭歇着，别闹她。”
“知道啦知道啦！”小燕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继续埋头苦吃，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嘟囔，“紫薇你真像我娘……”
房间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和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声音，驱散了之前的凝重和晴儿心底那点隐秘的悸动。窗外，夜色渐浓，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树梢，清辉洒满庭院。晴儿安静地喝着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轮明月，那陷阱边沉稳的眼神，有力的手臂，还有那句低沉的“别怕”，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这喧闹的饭香里，悄然沉淀，化作一抹月下无人知晓的、微甜的怅惘。
永琪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没有进来，只是斜倚着门框，目光沉静地落在小燕子咋咋呼呼的身影上。他腰间那支缠着布的旧箭矢安静地待在箭囊里。刚才小燕子端托盘冲进来时，他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瞬，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去扶住那摇摇欲坠的汤碗。此刻见她平安放下，那紧绷的线条才缓缓放松。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着驿站。白日里晴儿坠马的惊险喧闹早己沉寂，驿站各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巡夜灯笼的微光偶尔扫过窗棂。然而，驿站二楼最东边一间偏房内，烛火却跳得正急，映照着几张凝重不安的脸。
紫薇坐在桌边，双手死死绞着帕子，指尖冰凉发白。烛光将她本就苍白的脸映得近乎透明，那双总是含情带怯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恐慌和无措，还有一丝被误解的委屈。晴儿那句带着困惑的“你对皇上……似乎格外上心？”，像一根烧红的针，反复刺扎着她的心。更让她心慌的是，这绝非晴儿一人之见！
门被无声推开。小燕子猫着腰溜进来，反手迅速关门。尔康、尔泰、永琪紧随其后，神情肃然。最后进来的是班杰明，他沉默地走到角落坐下，摊开速写本，炭笔悬停，碧蓝的眼眸扫过屋内压抑的气氛。
“紫薇！你……”小燕子冲到紫薇身边，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吓了一跳，“是不是晴儿伤得厉害？胡太医不是说……”
紫薇用力摇头，嘴唇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她求助般地看向尔康，尔康立刻上前，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紫薇深吸一口气，才用带着哭腔的细弱声音，断断续续复述了晴儿的话。说到“格外上心”时，她几乎泣不成声：“……不只是晴儿……我……我感觉到了……纪师傅看我的眼神……傅恒大人欲言又止……连胡太医把脉时……都……都带着点探究……他们……他们是不是都这么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
房间里死寂一片，连烛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岂有此理！”小燕子猛地站起来，气得小脸通红，拳头紧握，“皇阿玛对紫薇好怎么了？紫薇关心皇阿玛怎么了？他们凭什么乱嚼舌根！我……”
“小燕子！”尔康沉声喝止，将她按回座位，目光凝重地看向永琪，此时福伦推门而入，显然是被请来的，脸上带着忧色，“五阿哥，阿玛，此事非同小可！紫薇的关切若被曲解为别有用心，后果不堪设想！尤其……尤其皇上若也……”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皇上本人若也……，那才真是灭顶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