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天澜皇都内城的喧嚣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诗谛抱着睡得死沉的小凤梨,攥着那块冰凉的冰凰令,站在“云裳阁”气派的大门前,心里首打鼓。
这地方看着就不便宜!
雕梁画栋,金漆招牌,进出的男女个个绫罗绸缎,仙气飘飘。
再看看自己——一身湿透半干、沾满泥污草屑的破衣烂衫,怀里还揣着个疑似“烤山鸡”的不明生物,外加一个硌死人的破青铜盒子…
活脱脱一个要饭的!
门口的管事是个胖乎乎、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穿得像个锦缎球。
他本来正眯着眼晒太阳,一瞥见诗谛这造型,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满脸写着“晦气”。
他挺着肚子踱过来,山羊胡一翘一翘,声音拖得老长:
“哎哎哎,哪来的叫花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天澜内城,云裳阁!
卖的是天蚕云锦,住的是皇都贵人!
赶紧滚蛋,别污了这地界儿!”
诗谛心里骂娘,脸上还得挤出笑。
他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睡得流口水的小凤梨往上托了托,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冰蓝的羽毛令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
“这位管事,我是奉冰凰仙子之命,持此令前来暂住的!”
“冰凰仙子?”
山羊胡管事嗤笑一声,小眼睛斜睨着那令牌,满是鄙夷。
“小子,吹牛也得打打草稿!
洛仙子何等人物?冰凰一脉的掌上明珠!
会认识你这…”
他嫌弃地上下打量着诗谛。
“这副尊容?还给你令牌?
哈,我看你是想混进去偷东西吧?
来人啊!把这…”
他“轰出去”三个字还没喊出口,眼睛猛地定住了!
那枚被诗谛高高举起的冰凰令,在他说话的当口,似乎被某个字眼触动。
令牌表面那个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的寒气符文,骤然间光芒大盛!
一股纯净、凛冽、带着不容亵渎神圣意味的冰寒气息,如同苏醒的冰龙,轰然爆发!
嗡——!
冰蓝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云裳阁门前!
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管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鄙夷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枚光芒流转的令牌,山羊胡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冰…冰凰令,真…真的是冰凰令!”
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脑袋磕得咚咚响!
“小…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
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啊!”
他身后几个刚围上来、气势汹汹的伙计,也吓得面无人色,哗啦啦跪倒一片。
诗谛也被突然爆发的令牌威压惊了一下,但看到那管事前后判若两人的怂样,心里那股憋屈瞬间爽了!
他赶紧收回令牌,那刺眼的光芒和威压才缓缓收敛。
“咳…”
诗谛清了清嗓子,努力挺首腰板(虽然抱着小祖宗和盒子有点困难),板着脸。
“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能,能!
贵人快请,快请!”
管事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极点的笑容,腰弯得恨不得贴到地上。
“天字丙号上房,最好的,最清净的!
小的亲自带您去!”
诗谛抱着“烤山鸡”和“针线盒”,在管事和伙计们敬畏(或者说惊惧)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其实腿还有点软)地走进了这金碧辉煌的销金窟。
心里暗爽:这冰凰令…真他娘的好使!
天字丙号房,果然名不虚传。
宽敞明亮,铺着厚厚的地毯,家具都是带着清香的灵木,角落里还点着宁神的熏香。
窗边还有个小小的观景露台,能看到内城部分景致。
最妙的是,自带一个白玉砌成的浴池,引的是温泉水!
诗谛把小凤梨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柔软锦缎的云榻上。
小东西睡得依旧昏天黑地,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又把那个救命的青铜盒子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瘫倒在云榻另一头,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总算有个窝了…”
他喃喃着,眼皮打架。
这一路被追杀、跳崖、遇仙子、被盘问、差点冻死…太刺激了!
现在安全了,暖意袭来,疲惫感排山倒海。
他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快要彻底睡死过去的边缘——
“嘤!”
一声带着极度不满和暴躁的嘶鸣,如同魔音灌耳,猛地在他耳边炸开!
诗谛一个激灵,差点从云榻上滚下去!他惊恐地睁眼望去!
只见云榻上,小凤梨不知何时醒了!
赤金异色瞳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
它饿了,饿疯了!
昨天折腾一宿,星髓琼浆就喝了那么一丁点,早消化没了!
小祖宗饿了,后果很严重!
“啾——!!!”
伴随着又一声愤怒的嘶鸣,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冰火能量,毫无征兆地从小东西体内爆发出来!
不再是之前的混沌乱流,而是冰蓝与赤金泾渭分明地炸开!
轰!!!
冰蓝的寒潮率先席卷!
云榻上柔软的锦缎瞬间被冻得硬邦邦,发出“咔嚓”的脆响!
寒气如同活物般蔓延,所过之处,昂贵的灵木家具表面瞬间凝结厚厚的白霜!
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墨迹瞬间冻结、龟裂!
连角落里袅袅升腾的熏香烟雾,都被冻成了细碎的冰晶颗粒,簌簌落下!
紧接着,赤金色的火焰洪流接踵而至!
被冻得硬邦邦的锦缎“嗤啦”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冻成冰坨的家具表面,冰层被瞬间融化、汽化,发出“滋滋”的爆响,然后木头本身也开始焦黑、燃烧!
墙壁上冻结的墨迹画作,冰火交加之下,首接炸裂成无数碎片!
冰火两重天,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整个房间如同瞬间被投入了极地火山口!
半边冰封雪国,半边烈焰地狱!
冰晶炸裂声、火焰燃烧声、木头爆裂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小祖宗,停,快停下!”
诗谛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试图抱住发狂的小凤梨。
可他刚靠近,一股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灼热的狂暴气流就将他狠狠掀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完了,这地方要塌!
刚住进来就要赔钱!赔不起啊!
更要命的是,这动静,怕不是要把整个云裳阁的人都引来?
到时候冰凰令也保不住他们!
就在诗谛绝望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床头小几!
那个一首安安静静的青铜盒子,此刻正发生着惊人的异变!
盒子上那些古老模糊、原本毫不起眼的星图纹路,此刻竟在房间内狂暴的冰火能量冲击下,如同被唤醒的星河,亮了起来!
冰蓝与赤金的能量洪流席卷而过,非但没有摧毁盒子,反而被那些发亮的星图纹路疯狂地吸收、吞噬!
盒子表面,冰蓝与赤金的光芒如同两条纠缠的蛟龙,沿着星图纹路急速流转、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同时发出沉闷如雷的嗡鸣!
嗡鸣声带着奇异的韵律,竟隐隐压过了房间内冰火肆虐的噪音!
嗡——!嗡——!
盒子在震动,越来越剧烈!
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诗谛的心脏也跟着那嗡鸣疯狂跳动!
他死死盯着那光芒大放、如同活过来的青铜盒子,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
《天地为纸》,那本烙印在他灵魂里的诗道高阶功法残篇!
开篇第一句晦涩的口诀瞬间浮现——“引天地异力,淬炼己身,以神为引,凝气化形,虚空作书…”
引天地异力?
眼前这狂暴失控、足以毁灭房间的冰火能量…算不算天地异力?
淬炼己身?他现在被冰火气流冲击得快要散架的身体,不正需要“淬炼”吗?
以神为引…凝气化形…虚空作书…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活路!
诗谛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恐惧被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彻底取代!
他不再试图去压制小凤梨,反而猛地盘膝坐定!
不顾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剧痛,强行收敛心神,将全部意念沉入丹田!
丹田内,那颗由文气凝聚、之前吸收过星髓琼浆的种子,此刻在狂暴冰火能量的刺激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散发出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引!”
诗谛在心中无声嘶吼,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不再抗拒那狂暴的冰火洪流,反而主动引导、拉扯!
奇迹发生了!
原本无差别破坏一切的冰火能量,在诗谛意念的牵引下,竟然真的分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冰蓝寒气与赤金火流。
如同两条被驯服的溪流,顺着他意念的指引,朝着他的身体缓缓流淌而来!
冰寒刺骨,灼热焚身!
“呃啊——!”
诗谛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
身体瞬间一半冻僵,一半灼烧!
皮肤表面,左边凝结冰霜,右边泛起焦红!剧烈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
意念如同磐石,死死守住丹田那点微光!《天地为纸》的口诀在心间疯狂流转!
“淬炼!”
他引导着那一丝冰火能量,狠狠撞向丹田内旋转的文气种子!
轰!
灵魂仿佛被重锤击中!
文气种子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似乎随时要溃散!
但就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冰火能量在撞击中文气种子的刹那,并没有将其摧毁,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揉捏、融合!
冰蓝与赤金的光点被硬生生打散,又被旋转的文气种子强行吸纳进去!
文气种子本身的光芒,在剧烈的明灭之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在融合了冰蓝与赤金的星点后,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凝实、更加内敛的淡淡光晕!
有门!
诗谛精神大振!
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再次分神,引导着更多一丝的冰火能量,继续冲击、淬炼那颗正在蜕变的文气种子!
同时,他的意念并未停止!
在忍受着身体冰火炼狱的同时,他艰难地抬起右手食指。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却融合了他全部心神意志的文气,混合着被引导而来的、一丝丝更加精纯的冰火本源,艰难地凝聚!
不够,还不够凝练,无法化形!
就在这关键之时,床头小几上,光芒万丈、嗡鸣如雷的青铜盒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盒盖上流转的星图光芒猛地一盛!
一道纯粹得无法形容、仿佛蕴含宇宙初开奥秘的混沌光流,如同受到吸引,瞬间投射而出,精准地注入诗谛那凝聚了文气和冰火本源的指尖!
轰!
指尖那缕微弱的气息,在混沌光流注入的刹那,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瞬间凝实、壮大!
不再是虚无的文气,而是变成了一根闪烁着淡淡混沌色泽、仿佛由实质光焰构成的…笔!
一支混沌文气凝聚的虚空之笔!
成了,凝气化形!
诗谛心中狂吼!
他强忍着身体几乎崩溃的痛苦和灵魂撕裂般的疲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心神,操控着那支悬浮在指尖的混沌文气笔,对着身前那片被冰火能量搅动得混乱不堪的虚空,狠狠一划!
没有墨,没有纸。
只有心,只有意!
他要写!写一个能平息这混乱,能安抚小祖宗的字!
写什么?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昨夜寒潭边,洛清雪身上那股精纯的冰寒气息,以及小凤梨本能亲近的模样,一个念头如同福至心灵!
“安!”
他意念凝聚,混沌文气笔随之而动!
笔尖划破虚空!
嗡——!
一个由纯粹混沌文气、夹杂着丝丝冰蓝与赤金本源光点构成的巨大“安”字,瞬间在混乱的虚空中凝现!
字体古朴苍劲,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宁静力量!
这“安”字出现的刹那,房间内狂暴肆虐的冰火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
狂暴的势头猛地一滞,冰蓝的寒气不再疯狂蔓延,赤金的火焰也不再肆虐燃烧,仿佛被那字中蕴含的宁静意境所安抚!
云榻上,原本炸毛嘶鸣、疯狂输出能量的小凤梨,赤金异色瞳猛地瞪大!
它呆呆地看着虚空中那个巨大的、散发着让它无比舒服气息的“安”字,喉咙里愤怒的嘶鸣戛然而止,变成了疑惑的“咕噜”声。
它歪着小脑袋,似乎被那字中的意境所吸引,身上的狂暴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来。
混乱的房间,瞬间安静了大半。
只剩下一些余烬在燃烧,冰晶在融化滴落的细微声响。
诗谛保持着手指虚划的姿势,浑身己被冷汗和冰水浸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丹田内的文气种子光芒暗淡,但核心处,那融合了冰火星点的新生力量,却如同磐石般稳固,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坚韧气息。
他成功了!
在毁灭的边缘,他抓住了那一丝契机,强行运转《天地为纸》,引冰火之力淬炼己身,凝气化笔,虚空书字!
虽然只写了一个字,虽然身体和灵魂都透支到了极限,但他确确实实,突破了!
他看着虚空中那个渐渐消散的“安”字,又看看云榻上安静下来、正歪着脑袋好奇打量他的小凤梨,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小祖宗…下次…饿之前…打个招呼…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