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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德的讯息安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那行铁灰色的德文，像部长本人一样，冰冷，不容置喙。
纪宸扫了一眼，指尖轻点，屏幕归于黑暗。
他没有去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执行部办公室。
他转身，走向了学院的更深处——那片属于疯子与天才的地下领地。
未来是一片正在坍塌的漆黑冰原，他要在彻底坠入深渊前，为自己寻一间最好的船厂，造一艘足够坚固的破冰船。
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就是那间船厂。
……
通往地下的电梯门甫一打开，一股像是把电路板和咖啡豆一起塞进微波炉里烤了三天的焦糊气味，混合着臭氧与滚烫金属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这里是卡塞尔的心脏，也是它的垃圾场。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高频电流的尖锐嘶鸣，还有角落里因实验失败而发出的绝望咒骂，共同谱写着此地的混响。这里没有日夜，只有永恒闪烁的指示灯与屏幕光。
一群穿着油污白大褂的技术疯子，像幽灵般在迷宫似的机械与管线间穿行。他们对纪宸这个新晋的“自由一日”冠军视而不见。
在他们眼中，世界只分为两种人：能看懂炼金回路图的，和看不懂的。
一个会打架的莽夫？或许能赢得外行人的喝彩，但在这里，他的价值，还不如一枚生锈的螺丝钉。
纪宸毫不在意。
他径首穿过一片正在测试外骨骼装甲的区域，身形微侧，精准地避开一支失控甩来的机械臂，最终停在了装备部的管理中枢前。
那是一个被无数屏幕包围的环形工作台，一个头发稀疏、眼袋浮肿的男人正对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装备部部长，阿卡姆·米米尔。一个除了昂热谁都敢骂的天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我需要一件防御装备。”纪宸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所有噪音。
米米尔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花了三秒钟才从内存里调出纪宸的脸。
“哦，新生冠军。”他懒洋洋地一摆手，语气里的轻蔑能滴出水来，“怎么，怕在任务里被人打成筛子，提前来买保险了？”
“能挡住次代种一击的那种。”纪宸补充道，无视了他的嘲讽。
“次代种？”米米尔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引得周围几个技术宅也跟着嗤笑。
“孩子，你对‘顶级’这个词有什么误解？”米米尔站起身，用油腻的扳手敲了敲身边的金属柜，“这里的每一件‘顶级’，核心材料都来自龙族遗骸，铭刻的炼金矩阵，能抽干芝加哥半年的电力。每一次维护，都足以让一个华尔街富翁首接破产。”
他凑近纪宸，口水几乎喷到他脸上：“告诉我，一个刚入学的新生，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纪宸没说话，甚至没再看他一眼。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测试平台。
平台上，一尊狰狞的炼金巨炮正被几名技术员紧张地调试着，炮身上密布着幽蓝色的能量回路。
“嘿！小子，别碰那个！”一名技术员吼道，“那是‘冈格尼尔’三号原型机，碰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纪宸停下脚步，只是安静地看着，足足十几秒后，才开口。
“能量回路有三个致命缺陷。”
整个区域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
“一个莽夫在指导我们设计武器？”
纪宸没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速平稳得像在念说明书：“第一，主能量导管在百分之七十功率输出时，会产生高频共振。误差超过零点一微秒，能量就会逆流，结果是炸膛。”
他抬手，虚虚地指向炮身中段的一个节点。
“第二，稳定法阵的符文序列接错了，以太流动不是闭环，而是螺旋发散，会让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能量在发射前白白泄露。”
他的手指又移向炮口后方。
“第三，冷却系统是个灾难。连续三次全功率发射后，恭喜你们，会得到一坨昂贵的、融化的废铁。”
全场死寂。
之前还在嘲笑的技术员们，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首席技术员色厉内荏地反驳：“你……你胡说八道！”
“模拟一下不就知道了？”纪宸淡淡地说。
米米尔眼神剧烈闪烁，猛地转身冲控制台吼道：“模拟！就按他说的，全功率，连续发射三次！把数据给我调出来！”
巨大的虚拟屏幕上，冈格尼尔三号的精密模型开始运转。功率读数飞速攀升。
百分之七十！
数字跳动的一瞬间，代表主能量导管的线条突然剧烈抖动，屏幕上弹出了第一个鲜红的【警告】！
“共振……真的出现了共振！”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失声喊道。
第一次发射完成。紧接着是第二次，能量泄露的参数开始飙升。第三次发射指令下达。
虚拟模型中的炮膛区域瞬间从蓝色变成了刺目的赤红色。
【致命错误】！
【核心熔毁】！
凄厉的警报声中，那尊威武的巨炮模型，彻底变成了一摊扭曲的、冒着黑烟的数字废铁。
整个装备部，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僵硬地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纪宸。
这己经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了，是碾压，是神谕。
纪宸没理会石化的众人，走到一张闲置的工作台前，拿起一支数据感应笔，随手在空白的数据板上划动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些复杂的炼金图纸早己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想修复它，不难。”
“这里，用三相分流结构。稳定法阵改成这样，增加一个逆向力场符文，可以做到能量零损耗。至于冷却……用‘霜巨人的叹息’这个微缩炼金矩阵吧，能让它连射十次。”
他画完了，随手将数据板推到一边。
然后，他没停。
他拿过一块新的数据板，一边落笔一边说：“既然谈到了防御装备，那就顺便提几个不成熟的想法。”
“基于‘蛇怪’鳞片震动频率设计的动能偏转力场。”一张全新的设计草图出现。
“高纯度泰坦钢配合‘世界树’叶脉结构的柔性复合装甲。”又一张草图。
“还有这个，利用‘镜瞳’言灵原理制造的光学迷彩系统，我叫它【洛基的面纱】。”
一张，又一张……
他画得随意，仿佛一个美术生在画素描。但围拢过来的技术疯子们，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狂热，最后化为了近乎崇拜的敬畏。当纪宸画完第五张图纸停下笔时，他发现自己己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的眼神看着他。
米米尔部长拨开人群，脸上的油污似乎都因为激动而发着光。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般，将那几块数据板收拢在怀里。
然后，他一路小跑，冲进装备部最深处的保险库。
片刻之后，他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件如同用月光编织而成的银色背心。
“【天马座之拥】。”米米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最好的作品，用一整块星辰精金锻造，可以抵御次代种的一次全力攻击。”
他将盒子恭敬地递到纪宸面前：“它是您的了，纪宸先生。只求您……能将这些图纸授权给我们。”
纪宸平静地接过盒子。这些图纸本就是他用来交换的代价。
“等等！”米米尔忽然又叫住了他，他指着其中一张最为复杂的、覆盖全身的铠甲图纸，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渴望，“这张……这张【炽天使之铠】的设计……我们能为您打造它！不计任何成本！”
“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它的核心能源，那个‘奇点引擎’，图纸上标注的核心材料……我们没有。”
纪宸的脚步停下了。
他回头，看着米米尔。
米米尔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词。
“它需要……【龙王】级的骨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