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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歌。”
纪宸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死寂。
长达十秒钟的、纯粹的死寂。频道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仿佛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抽走了灵魂。
“一首……歌？”
凯撒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荒谬与压抑的怒火。
“纪宸，我们是在三峡水下一千米，面对着一座埋葬了龙王的青铜之城。你现在告诉我，打开这扇门的钥匙，是一首歌？”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是他听过最离谱的笑话。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举办一场水下演唱会，唱一首《We Will Rock You》然后这扇该死的门就会自己打开？”
楚子航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深潜器，向左横移了半米，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凯撒的“七宗罪”炮口与青铜巨门之间。
一个简单的动作，态度却无比明确。
诺诺的深潜器里，她没有参与这场争论。她摘下了战术手套，将白皙的手掌贴在深潜器的内壁上，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触摸外面那冰冷、死寂的江水。
她的言灵“侧写”在疯狂地发出警报，却又抓不住任何具体的线索。
她只是觉得，那扇门……是活的。
它在悲伤。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从青铜巨门上传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首接作用于灵魂的震动。
西台深潜器的驾驶舱内，所有的屏幕都开始剧烈地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精神冲击！”
“警告！驾驶员生命体征异常！”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凯撒怒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操纵杆，他感觉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钎，正从他的太阳穴狠狠地往里钻。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模糊，黄金瞳的光芒在他眼底疯狂闪烁，抵抗着那股无形的入侵。
楚子航的深潜器重重地撞在旁边的岩壁上，他闷哼一声，握着村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只有那股深入骨髓的杀意支撑着他没有当场昏厥。
诺诺的情况最糟。
她的天赋让她比其他人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冲击的本质。
那不是攻击。
那是一股庞大的、绝望的、持续了千年的……哀鸣。
像是一个巨人，在他们所有人的脑子里，用尽全力哭嚎。
她的深潜器失去了控制，在水中胡乱翻滚，驾驶舱里的红灯将她煞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放弃抵抗。”
纪宸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插进了这片混乱的精神风暴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的嘶哑，但依然保持着那份非人的镇定。
“收敛你们的精神，不要去对抗，把它当成背景噪音。”
凯撒想骂人，这怎么可能当成背景噪音！但这股剧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纪宸的深潜器，还稳稳地悬停在原地。
他闭上了眼睛。
驾驶舱内，辅助屏幕上显示出他的脑波活动图，那是一片代表着极度活跃的、几乎要烧穿屏幕的红色风暴。
但他没有去抵抗。
他在解析。
用他那名为【理之炼金】的能力，将这股庞杂、混乱的哀鸣，像拆解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一根线一根线地剥离开来。
古老的音节。
残缺的旋律。
充满了威严与悲怆的……龙族语言。
那是一首挽歌。
一首为逝去的君王、为覆灭的王朝所唱的……葬歌。
它在这里回响了千年，因为演唱者己经死去，所以它永远停留在了最悲伤的那一段，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哭嚎。
它在向所有靠近的、拥有龙族血脉的生物，哭诉着自己的痛苦。
而想要让它安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唱完这首歌。
用最纯正的龙语，告诉它，你的悲伤，我听到了。
纪宸猛地睁开了眼睛。
“凯撒，楚子航，诺诺。”他的声音通过频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相信我。”
“以你们的生命，相信我最后一次。”
说完，他切断了与三人的内部通讯。
在其他人痛苦的挣扎中，在凯撒几近崩溃的怒吼中，在楚子航死寂的沉默中。
纪宸的深潜器，缓缓上前，来到了那扇高达百米的青铜巨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开口了。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己知语言形容的、古老到仿佛来自创世之初的吟唱。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沉重的磐石，带着雷霆的威严。
每一个转折都像是蜿蜒的江河，流淌着岁月的悲伤。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压倒了巨门那狂暴的哀鸣。就像一场喧闹的交响乐中，忽然响起了一段来自神祇的圣咏，不响亮，却让所有杂音都自惭惭愧，俯首称臣。
那是纯粹的、高贵的、完整的……龙族语言。
凯撒的挣扎停止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台黑色的深潜器，脑海中那根疯狂搅动的钢钎，像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安抚了，疼痛正在潮水般退去。
楚子航靠在驾驶座上，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他听不懂那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歌声里蕴含的，是比诺顿的君王之怒，更加古老、更加至高的权柄。
诺诺的深潜器也稳定了下来。
她跪坐在驾驶舱的地板上，仰着头，看着屏幕上那台孤独的深潜器，好看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那歌声，抚平了她脑海中所有的狂乱。
她终于听清了。
那是一首关于火焰、关于权柄、关于背叛、关于永恒孤独的……挽歌。
而纪宸，正在用一种……近乎于“神”的姿态，补完它。
随着纪宸的吟唱，那扇沉寂了千年的青铜巨门，有了回应。
门上雕刻的那些繁复到令人眩晕的龙族花纹，开始发光。
第一个符文亮起，是微弱的、如同萤火的光。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光芒像是会传染的病毒，顺着那些古老的纹路，飞快地蔓延。
十个。
一百个。
一千个。
整扇巨门，从一块死寂的青铜，变成了一幅由光芒绘成的星图。
当纪宸唱出最后一个音节时，那是一个充满了终结与安息意味的、沉重而威严的词语。
整扇巨门，光芒大盛。
“咔……咔嚓……”
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是尘封了无数个世纪的机关，被重新唤醒的声音。
“轰隆隆隆隆——”
天崩地裂。
整片水域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地颤抖。
在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扇重达万吨的青铜巨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中，缓缓地、向内开启。
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死亡的通道，展现在他们面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死寂的、庞大的、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水下王城。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
凯撒看着那敞开的巨门，又看了看那台悬停在门前的、纪宸的深潜器，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在预测。
他不是在分析。
他甚至不是在破解。
他像一个手持钥匙的主人，回家时，唱着歌，推开了自己的家门。
“走吧。”
纪宸平静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神迹般的寂静。
他操控着深潜器，第一个驶入了那片黑暗。
凯撒、楚子航、诺诺，三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心中所有的骄傲、逻辑、世界观，在今天，被这个新生，敲得粉碎。
然而，就在最后一台深潜器刚刚进入巨门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那扇刚刚开启的青铜巨门，毫无征兆地，轰然关闭。
“滋啦……”
驾驶舱内，所有的通讯屏幕，在一阵剧烈的雪花闪烁后，同时变黑。
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瞬间中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