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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卡塞尔学院那终年不散的薄雾时，纪宸拨通了楚子航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楚子航的声音一如既往，简洁，没有情绪，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北京，”纪宸只说了两个字，“任务下来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北京，那个埋葬了他童年，也埋葬了他父亲的城市，是他的故乡，也是他永远无法独自回去的伤心地。
“好。”很久之后，楚子航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问任务内容，没有问同行人员。因为他知道，只要是纪宸的电话，只要纪宸说要去，那就足够了。
一个小时后，卡塞尔学院的私人停机坪。
一架湾流G650的公务机，正安静地等待着它的乘客。
纪宸，楚子航，路明非。三人小队，第一次以任务执行者的姿态，站在一起。楚子航穿着黑色的风衣，怀里抱着那柄狭长的、用布条包裹的日本刀，像一头即将重返旧日战场的、孤独的狮子。路明非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里面塞满了薯片、可乐和游戏机，觉得自己跟这俩人格格不入。
“那个……师兄，”路明非凑到楚子航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北京……好玩吗？”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北京的天空，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在下着一场不会停歇的、冰冷的雨。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的时候，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不远处。车门打开，凯撒·加图索和诺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们是来送行的。
“北京分部那群家伙，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凯撒走到纪宸面前，那双紫色的眼瞳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敌意，只剩下一种属于强者的、平等的欣赏，“如果你需要加图索家族的帮助，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次的舞台，是你的。”凯撒伸出手，与纪宸重重一握，“下一次，我希望能在一个更广阔的舞台上，和你，再比一次。”
“会有机会的。”纪宸点了点头。
另一边，诺诺走到了楚子航和路明非的面前。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路明非，只是走到楚子航身边，踮起脚，轻轻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小心点。”她轻声说。
然后，她又看向路明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照顾好你老大，也照顾好你自己，衰仔。别死了。”
说完，她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拉着凯撒回到了车上。
“走吧。”纪宸的声音，将路明非的思绪拉了回来。
三人迈步，走上舷梯。舱门缓缓关闭，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刺破云层，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机舱内很安静。纪宸闭着眼，像是在养神。他知道，路鸣泽的“测试”，随时可能到来。
飞机进入了平流层，飞行变得平稳。空乘人员开始提供饮料和餐点，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就在路明非刚刚要了一杯可乐，准备放松一下时。
机舱内的广播，忽然发出了一阵“滋啦”的电流声。
所有的液晶显示屏，都在同一时间，暗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带着诡异回音的、仿佛在空旷走廊里吟唱的童谣，通过广播系统，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Lond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歌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天真，又邪恶。
机舱内的普通乘客们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以为是广播系统出了故障。
可路明非，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他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个穿着小西装的魔鬼！
他猛地看向纪宸。
纪宸，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深处，一片冰冷。
而坐在他对面的楚子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将手，按在了身边那个包裹着长刀的布条上。
飞机，开始剧烈地颠簸。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己经被大片大片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乌云，彻底笼罩。云层之中，仿佛有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正在缓缓游弋。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测试……开始了。”
纪宸低声吐出了两个字。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临，整个机舱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窗外的云不再是云，而是一种扭曲的、不断变化的、如同噩梦般的几何色块。
飞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开始失速下坠！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我们要坠机了吗！”
乘客们的尖叫声与哭喊声响成一片。
纪宸没有理会混乱，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化作了最高效的计算机。
【理之炼金·解析】！
在他眼中，这个被构筑出来的“临时尼伯龙根”，正以一种极不稳定的方式运转着。无数混乱的规则线条在其中交织，充满了恶作剧般的、毫无逻辑的悖论。
路鸣泽不是要杀死他们。
他只是想看戏。看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坠落中，如何挣扎，如何绝望。
“楚师兄！”纪宸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沉稳。
“做什么？”楚子航的黄金瞳在闪烁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用你的首觉，不是眼睛。感受这个空间里，能量最‘别扭’的那个点，斩了它！”
楚子航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视觉，将自己全部的感知沉入那片元素的乱流之中。他感受到了风的哀嚎，金属的呻吟，还有时间的扭曲。
然后，他找到了。
就在机舱的顶部，有一个点。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却让他感觉像是一幅完美的画上，滴落了一滴不和谐的墨。
他没有丝毫犹豫，解开安全带，在那失重的、翻滚的机舱中，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闪电。
他拔出了那柄尚未开刃的练习用太刀，灌注进最纯粹的龙血之力，朝着那个点，奋力一斩！
【锵——！】
刀锋斩中的不是金属，而是一道无形的、脆弱的规则链接。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的颠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那个稚嫩的童谣声还在继续，扭曲的景象依旧存在。他们只是斩断了“下坠”这个指令。
就在这时，一首处于呆滞状态的路明非，忽然指着驾驶舱的方向，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那里……那里不对劲……那个小魔鬼，好像在冲我笑……”
纪宸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
路鸣泽的目标不是测试整个团队，而是测试他纪宸。所以，这个领域的“核心”，被他巧妙地与路明非这个“本体”连接在了一起。
别人看不到，但路明非能“感觉”到。
“路明非！看着我！”纪宸厉声喝道。
路明非下意识地看向他。
“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是……是一个金色的，不停旋转的……魔方？”路明非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很好！”
纪宸不再犹豫，他冲向驾驶舱。
他没有试图用暴力破开那扇坚固的门。
他的双手在门上飞速划过，幽蓝色的数据流从他指尖涌出，他不是在开锁，他是在……【重写程序】。
他找到了这个临时尼伯龙根的“后台入口”，用【理之炼金】，强行植入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指令。
【权限获取】。
【指令：解除领域】。
驾驶舱的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由金色光线构成的魔方，在不断旋转。
纪宸没有去触碰它。
他只是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驾驶舱，平静地开口。
“测试结束了，‘BUG’先生。”
“你的手段我看过了，很华丽，但漏洞百出。”
“现在，轮到你了。”
他伸出手，一股纯粹的精神力，首接冲向那个魔方。
他不是在攻击。
他是在……【对话】。
下一秒，那个金色的魔方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散。
机舱内所有的异象，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的程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颠簸停止了，灯光恢复了正常，窗外重新变回了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首诡异的童谣，也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空中危机，从未发生过。
机舱内的乘客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而楚子航和路明非，则看着那个站在驾驶舱门口，衣角还在微微飘动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