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猎手的医疗舱里,只有维生设备发出规律的低鸣。
于安躺在悬浮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卡芙卡刚给她注射完一剂稳定剂,指尖还残留着药瓶的冰凉。
银狼在角落的终端前敲打键盘,眉头紧锁,全息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晦涩的能量流分析数据。
流萤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于安额角渗出的冷汗。
舱内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奇异草药混合的味道。
突然,流萤的动作停住了。
她握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青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锐利,像受惊的猎豹竖起了耳朵。
她猛地扭头看向厚重的合金舱门。
几乎同时,银狼的键盘声也戛然而止。她护目镜下的眼睛瞬间睁大,手指悬停在半空,死死盯着旁边一块突然闪烁起刺目红光的监控屏。
“警报!A级空间扰动!坐标:医疗舱外走廊!”
冰冷的电子音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舱内压抑的平静。
卡芙卡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到于安病床前,身体微侧,将她挡在身后。
她的右手己经按在了腰间,那里暗藏的武器蓄势待发。
“银狼,屏蔽干扰。”
“流萤,准备转移。”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极其凝聚的巨力撞击在厚重的合金舱门上发出的声音。
整扇门向内凹陷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拳印,边缘的金属扭曲撕裂,发出刺耳的金属疲劳声。
舱内的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混乱的警报。
没等舱内三人做出有效反应,第二击接踵而至。
“嘭——咔嚓!”
那扇足以抵御小型能量炮轰击的合金门,如同脆弱的纸板般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裂。
扭曲的金属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向内激射,银狼尖叫一声扑倒在地。
护目镜被碎片擦过,留下一道白痕。
流萤下意识扑向于安,用身体挡在她上方,几片锋利的金属碎片“咄咄咄”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踏着扭曲的舱门残骸,如同破开风暴的利刃,一步踏入医疗舱。
银白的发丝在混乱的气流中狂舞,如同冰冷的火焰。
一双赤红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疯狂和……狂喜?
她身上并非云骑的制式盔甲,而是一身简洁到极致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只有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以及剑柄上垂落的一枚磨得发亮的青绳剑穗,在晃动中格外显眼。
镜流。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射线,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惊愕的众人,牢牢锁定了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
“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的叹息,仿佛跋涉了千万光年,终于寻回了失落的珍宝。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赤瞳中的偏执更加骇人。
“拦住她!”
卡芙卡厉喝,紫眸中寒光爆射。
她不再犹豫,手腕一翻,数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带着精神穿刺力量的丝线无声无息地射向镜流的要害。
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拍向病床旁的紧急转移按钮。
银狼也反应极快,就地翻滚,双手在个人终端上快如幻影。
“强制力场启动,神经干扰脉冲最大功率!”
流萤更是首接扑向镜流面门,动作快如鬼魅。
不知何时己经变成萨姆,带着火焰的拳头砸向她的头
三人配合默契,攻击瞬间封死了镜流所有闪避的空间,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靠近病床。
面对足以瞬间放倒一支精锐小队的围攻,镜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停。”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纯粹意志的碾压,仿佛整个空间的重力瞬间增加了百倍。
卡芙卡射出的精神丝线在距离镜流身体尚有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寸寸崩断、消散。
她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煞白,精神反噬让她头痛欲裂。
银狼发出的神经干扰脉冲和试图启动的力场,如同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身前的终端屏幕“啪”地一声爆出火花,彻底黑屏。
巨大的反噬让她如遭重击,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墙壁上,滑落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流萤在触及镜流眼罩的前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凭空而生,将她整个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医疗柜上,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一步,仅仅一步。
三名星核猎手精英,瞬间溃败。
连让镜流稍微停顿一下都做不到,差距如同天堑。
如果于安还醒着,一定会说:为什么这么超标?!
镜流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于安。
她无视了倒地的三人,无视了舱内刺耳的警报和闪烁的红光,径首走向悬浮病床。
她的脚步很稳,靴子踩在扭曲的金属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卡芙卡她们的心上。
卡芙卡挣扎着想爬起来,试图再次发动攻击,但身体如同灌了铅,大脑被那意志的余波搅得一片混沌。
银狼咳着血,绝望地看着镜流走向病床。
流萤捂着剧痛的胸口,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无力。
就在镜流的手即将触碰到于安毫无血色的脸颊时——
“别碰她!”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厉吼从舱门口传来。
托帕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舱门外,她显然刚到,目睹了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她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脸上还有一道被飞溅碎片划破的血痕。
她手里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手枪,枪口剧烈地颤抖着,对准了镜流的后背。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是连续追踪数十小时的疲惫,更是亲眼看到于安再次落入险境的极致恐慌和愤怒。
“我不管你是谁!离她远点!”
托帕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枪口死死锁定镜流。
“放开她!”
镜流的动作终于停顿了。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眸子落在了托帕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她的目光扫过托帕颤抖的枪口,扫过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最终定格在她脸上那道血痕。
“你?”
镜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也配碰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托帕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瞬间僵硬,仿佛被冻结。
她想开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扣动扳机,但手指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纹丝不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镜流不再看她,仿佛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
她重新转回身,目光落在昏迷的于安脸上,那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她伸出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于安冰凉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头发毛。
“师父……”
一声极轻的低语,带着深埋千年的思念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将于安从悬浮病床上轻轻抱起。
于安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窝,苍白脆弱,呼吸微弱。
就在这时,于安似乎被移动惊扰,眉头痛苦地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呛咳,一丝刺目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丝,顺着苍白的唇角缓缓淌下。
那抹金色刺痛了镜流的眼睛。
她抱着于安的手臂猛地收紧,赤瞳中的风暴瞬间被点燃。
狂怒、心痛、以及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暴戾轰然爆发!
“为什么 ?!”
她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如同九幽寒冰刮过,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杀意。
恐怖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整个医疗舱。
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卡芙卡三人再次被狠狠压制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托帕更是被这股气势冲击得踉跄后退,撞在扭曲的门框上,手中的枪“哐当”掉在地上。
没有人能回答她。
或者说,她也不需要答案。
镜流低下头,看着怀中人嘴角那抹刺眼的金色,眼神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不再看舱内任何人,抱着于安,转身,一步步走向被她撕裂的舱门出口。
她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无可阻挡的决绝。
卡芙卡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溢血,紫眸死死盯着镜流离去的背影,嘶声。
“留下她!你不能带走她!她的身体……”
一道冰冷的剑风毫无征兆地扫过,卡芙卡身前的合金地面瞬间被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整齐切痕,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镜流脚步未停,抱着于安的身影消失在破碎的舱门外,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恐怖余威。
托帕挣扎着爬到门口,只看到走廊尽头,镜流抱着于安踏入一架造型古朴、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星槎。
舱门无声关闭。
“不——!!!”
托帕发出绝望的嘶吼,指甲在冰冷的地面上抓出血痕。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疯狂震动起来。
是于父焦急的加密通讯请求。
托帕颤抖着手接通,还没放到耳边,就听到于父压抑着巨大恐慌的声音传来。
“托帕,我们到了,深空矿脉七号站是空的,是个陷阱!你们那边……”
托帕看着那艘黑色星舰引擎启动,拖拽着幽蓝的尾焰瞬间消失在茫茫星海深处,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
“她…被带走了…一个…白发的女人…很强…强得…不像人…”
星舰中,镜流轻抚怀中人的面庞。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