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贤又凑上前,指着文茵的脸说:“你他妈等着!”
说完转身走了,把门摔得差点掉下来。
杨桂荣垂着心口,脸色很不好。
文茵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妈,对不起!是我自己瞎了眼,嫁给这样一个狗东西,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杨桂荣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什么傻话呢?做父母的,只要活着一天,就要担心儿女,这是天性,等你自己当了妈妈,你就……”
杨桂荣停了下来,有点不确定地问:“医生说你以后不能怀孕生孩子了?”
文茵笑了:“我瞎编的,就想快点离婚。”
杨桂荣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娘俩说了一会儿话,杨桂荣催女儿上床休息:“可得好好养着,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坐下病根儿不得了”。
文茵一时都不想和母亲分开,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只有经历过才会懂。
她撒着娇说:“妈,我要和你一起睡。”
杨桂荣笑着说:“多大孩子了,还和妈妈一起睡?我晚上睡觉打呼严重,你自己睡吧,啥都别想,好好睡。”
文茵问:“你现在打呼很严重吗?过几天去医院看看。”
杨桂荣把女儿安顿在床上:“哪有那么娇气,打个呼还去医院看。”又嘱咐了几句就关了房间门出去了。
文茵这一夜睡得很香,很多很多年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母亲己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给她留了早饭,小米粥,鸡蛋,炒青菜。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安心休息,妈去给你到单位请假。】
文茵看着纸条,嘴角禁不住上扬起来,有妈的感觉真幸福!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份工作了,离了婚就会辞职,凭她知道那么多未来的事,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衣食无忧,犯得着和李宝贤这种人在一个企业工作,经常打照面吗?
文茵就这样安安心心在家休息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吃完晚饭,沈美华和常芸来了。
沈美华坐下后就说:“我们刚知道你流产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文茵说:“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了,都没出门。”
常芸问:“就是那天晕倒后就流产了?”
文茵不能告诉她们是她自己故意做人流的,只是点点头。
常芸说:“现在厂里都在传,说你……”
文茵见她犹豫不说了,就说:“说什么?没关系,告诉我,我得知道。”
常芸看了沈美华一眼,说:“说你不能生育,还骗了李宝贤和你结婚,现在李宝贤想离婚了。”
李宝贤爱面子又爱搞是非,他会这样对外说,文茵一点都不奇怪。
她叹了口气:“嘴长在他身上,他想怎么说,我管不了,但是离婚是我想离的。”
沈美华说:“他这人太不地道了,都在一个厂上班,这样败坏你的名声,以后你怎么上班?”
常芸也说:“离婚就离婚呗,到处说别人坏话干嘛?这就是心术不正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文茵说:“他说我身体不好,不能生育,要我赔钱给他呢!”
沈美华惊讶地说:“还有这种事!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了?”
文茵说:“对他来说,钱最重要。你们不了解他。”
三个女人义愤填膺地数落了一阵李宝贤的种种恶行,文茵的心情好了很多。
转眼到了周日,就是谢礼南说的文艺演出的日子了。
文茵在家躺了几天了,也觉得腻了,正好去看演出,顺便把钱还给谢礼南。
她在李宝贤家的抽屉里攒的钱,己经“阵亡”了。
前几天她母亲去给她收拾东西,她让母亲特意去那个抽屉里找过,空空如也,一毛钱都不剩了。
不用想,钱肯定是李宝贤拿走了。
李宝贤住的房子是单位分的55平米的扁担户型,李宝贤的父母不和他一起住。
老两口住在他大哥家帮忙带孩子,不可能闲的没事来李宝贤家翻出她的钱还拿走了。
前世里公公婆婆一首帮大儿子家带孩子,从来没帮过文茵。文茵和李宝贤提过一次,能不能和老两口商量一下,偶尔放寒暑假的时候也帮帮他们。因为李宝贤的大哥是小学老师,寒暑假都是有时间的。
李宝贤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说她是懒婆娘,总想着偷懒占便宜,让她死了这条心,不然就去死。
那时候她母亲己经被弟弟接到北京了,没法帮她,她只能自己熬着,放寒暑假的时候甚至腆着脸把孩子带到单位。领导很不满,但同为女人,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只是有升职加薪机会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个扣分项,什么好事都和她无缘了。
还好,还好!
今生,她再也不用过那样的日子了!
文茵从她母亲那里拿了钱,去还给谢礼南。
90年代的文艺演出,有着这个时代独有的魅力。不说别的,光看观众红润的面色和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儿,就是2020年代少见的。
港台的流行歌曲这个时候己经是年轻人喜欢的主流音乐。
文茵看着洋中带土、土中有洋的舞台布景,还有主持人高高竖起的蓬蓬的刘海,笑着想,这高颅顶打造的,真挺好看!
时尚就是个轮回。2010年代复古1980年代的时尚元素,2020年代复古1990年代,看着90年代的发型、服饰,真挺顺眼!
她的思绪开始发散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开始流行2000年代后期的非主流杀马特洗剪吹发型呢!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旁边有人看见她来看节目,而且还在笑,摇摇头对旁边的人小声说:“你看,孟文茵也来了,还在那儿笑,是不是给刺激的这里不正常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另一个人说:“也怪可怜的。”
又一个人说:“那还不是怪她自己,干嘛骗人家李宝贤,不能生育结什么婚!”
就在这时,有人从这几个人面前经过,大声说:“背后说老婆坏话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都擦亮眼睛吧,这种人以后得提防点,别哪天在工作上背后捅我刀子。”
是沈美华和常芸。
文茵本来没注意到有人议论她,听见沈美华大声说话,她才往那边看了一眼,赶紧向沈美华和常芸招手,让她们过来。
这是厂里的大礼堂,标准的成排的椅子,腿前面的距离不算宽敞,两个人缓慢走过来坐下了。
“你气色挺好的。”常芸对文茵说。
文茵笑着说:“那是啊!我妈天天把我照顾得可好了!”
沈美华说:“唉!如果没有孩子,我都想离婚了,在娘家的日子真好啊!”
文茵说:“得了吧,你和黄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还能离婚?”
常芸笑着说:“就是啊!”
沈美华转而问常芸:“前段时间你相亲那个小伙子怎么样?”
常芸说:“别提了!一脸疙瘩,我最烦皮肤不好的男的。”
沈美华悄声说:“你看谢礼南的皮肤好不好?”
常芸瞬间不自然起来,“沈姐,别乱说!”
沈美华说:“害羞什么?这小伙儿,盘靓条顺,全身上下都没得挑。你瞧瞧人家那喉结,不用抬头就能看见,我家那位,让他仰着头,我都得找半天。”
文茵和常芸笑了起来。
太多年了,很多90年代的事文茵都不记得了,这个年代就有喉结杀了吗?
被人议论着的谢礼南登台了,他唱了一首《往事随风》。
他梳着自然利落的短发,乌黑浓密的头发,头顶蓬松而有层次,前额几缕头发是像被微风吹起的随意感。
身上是黑色的皮夹克和牛仔裤的组合,在当时是很潮的打扮。
他人长得高,往台上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唱歌又特别好听,一曲唱完,台下的同事们不肯放他走,人群里高声喊着起哄:“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就这样,在谢礼南又唱了一首《天意》后才被放过跑下了舞台。
常芸全程看着谢礼南,表情迷醉。
文茵看着常芸,心里很羡慕,这份对一个人的倾慕和爱意,多么珍贵!有没有结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那份心动。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心动,和李宝贤没有过,对其他人也没有过,前世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多么苍白的一生。
演出结束后,文茵说要去找谢礼南还钱,让她们先走。
常芸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文茵说:“就是前些天我做流产钱不够,正好路上遇到他了,就跟他借了100多块钱。”
常芸点点头,和沈美华一起先走了。
文茵找了好半天,才在礼堂外面的长椅上找到了谢礼南,他正躺在上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