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姑姑的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那漆黑的怨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咬着它!它挡不住!那怨毒本源积攒了太久,又是在阴阳夹缝这种主场,力量远超寻常!
莲花灯盏被两股力量对撞的余波冲击,剧烈摇晃!灯盏中心,那点刚刚落入香灰小窝的灰白光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奶奶——!” 我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温暖、澄澈、宏大无边的金光,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王家老屋厚重的屋顶,如同初升的朝阳,温柔却又无可抗拒地洒落下来!
这金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净化一切污秽、抚平一切痛苦的浩瀚伟力!它精准地笼罩在那盏小小的莲花灯上,也笼罩在灯盏中心那点微弱的灰白光点上。
奇迹发生了。
那疯狂肆虐、狰狞咆哮的漆黑怨气,被这金光一照,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嗤”地一声,化作缕缕青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胡家姑姑压力骤减,燃烧的灵体瞬间稳定下来,它惊愕地抬头望向金光来源,那双纯黑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而莲花灯盏中,那点原本黯淡欲熄的灰白光点,在这温暖金光的沐浴下,如同枯木逢春,竟迅速地变得明亮、凝实、温润起来!它不再飘摇,而是稳稳地沉在香灰小窝的中心,散发出一种安宁、祥和、纯净无瑕的光辉。
金光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细长的光束,轻轻拂过那盏莲花灯。灯盏中心那点香灰小窝里,一点比米粒还要微小的金色火星,悄然亮起。它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将奶奶那点纯净凝实的魂光,温柔地包裹、守护其中。
引魂灯…亮了。
金光彻底散去。堂屋里那刺骨的阴寒和沉重的压力,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澄澈和安宁。
胡家姑姑的灵体黯淡得近乎透明,它悬浮在空中,望着那盏亮起的莲花灯,又望了望金光消失的屋顶方向,最后,那双重新恢复灵动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和一丝了然。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着屋顶的方向,极其人性化地、无比虔诚地低下了雾气凝聚的头颅。
我捧着那盏小小的莲花灯,感受着灯芯处那点温暖的金色火星和其中安宁的魂光,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巨大释然和深深的感动。
奶奶…回来了。以一种最纯净、最安宁的方式。
这一夜,我抱着那盏燃着金色火星的莲花引魂灯,蜷缩在奶奶的棺材旁,睡得无比深沉。没有噩梦,没有惊悸,只有一片温暖祥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芒里。脚下是清澈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漫天星辰,却又仿佛行走在云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清香,似檀非檀,似莲非莲。
前方,光芒深处,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片朦胧而庄严的光辉。祂身披素洁的纱衣,赤足立于水面(云端?),周身散发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宇宙安宁的中心。
菩萨。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笃定和敬畏。
祂并未开口,但一个温和、宁静、如同天籁般的声音,首接在我心中响起,抚平了所有躁动:
随着这声音,我“看”到,那盏被我抱在怀中的莲花引魂灯,灯芯那点金色的火星骤然明亮起来,化作一道温暖纯净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奶奶(王婆)那熟悉慈祥的面容一闪而逝,带着解脱和欣慰的笑容,朝着那无垠星空的深处,缓缓飞去,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颗温柔的星辰,融入那片浩瀚的慈悲金光之中。
“汝孝心感天,勇毅可嘉,于阴阳混沌之际,护持善魂归位。此灯一点心光,乃汝诚心所化,亦是汝祖母王氏功德余荫所系。当置于神龛之上,受香火供奉,可护家宅清净,邪祟难侵。待汝百年,此灯自会引汝祖孙重逢于光明彼岸。”
那温和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洗涤着我的灵魂。我明白了。奶奶(王婆)功德圆满,己得善果。那盏引魂灯,是我与她之间最后的联系,也是她留给这个家的最后守护。灯在,她的庇护便在。
“汝之血脉,承负甚重。出马一脉,非仅术法,重在持心。心正则法正,心邪则法邪。汝母…缘法未至,然其留于汝身之守护,非凡俗可测。善用,善持,莫失本心。”
母亲…守护…我的心猛地一颤。那危急时刻浮现的金光…果然是母亲留下的吗?菩萨知道她?祂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关于母亲的迷雾一角。缘法未至…但她的守护,真实不虚。
“前路漫漫,好自为之。”
温和的声音渐渐远去,如同晨风消散。眼前无边无际的金光和浩瀚星空也开始缓缓褪色、变淡。
记住,灯火不灭,善念长存。
这是最后一句清晰的嘱托,如同烙印般刻入我的心底。
我猛地睁开眼。
窗外,天色微明,晨曦透过窗纸,给冰冷的堂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空气清新,带着雨后的。角落里守灵的亲戚们东倒西歪地睡着,脸上没有了昨夜的惊恐,只有疲惫的安详。
我低头。
怀中,那盏小小的莲花青铜灯,静静地躺着。灯盏中心,那点米粒大小的金色火星,依旧在温润的香灰中,安稳地、持续地燃烧着。散发着柔和、温暖、令人心安的光芒。灯焰虽小,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捧着这盏温暖的引魂灯,一步一步,走到神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