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的晨光,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澈,温柔地洒进王家老屋的堂屋。昨夜那令人窒息的阴寒和无形重压,己随着引魂灯的点燃而烟消云散,只余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香烛余烬和雨后草木气息的安宁。亲戚们陆续醒来,揉着惺忪睡眼,脸上还残留着疲惫,但眼神里那份挥之不去的惊恐己被一种茫然的平静取代。他们下意识地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堂屋中央那口即将起灵的黑漆棺材,以及棺材旁那个捧着小小莲花灯、沉默伫立的我。
我无暇顾及他们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盏灯上。灯盏里,香灰温润,中心那点米粒大小的金色火星安稳地燃烧着,散发出恒定、柔和、令人心安的光晕。这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驱散一切阴霾的力量,温暖着我冰凉的手心,也熨帖着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奶奶那点纯净凝实的魂光,就安睡在这温暖的光晕中心,如同归巢的倦鸟。
胡家姑姑的灵体悬浮在我身侧,比昨夜更加稀薄,近乎透明,像一团随时会消散的晨雾。它那双灵动的眼睛半阖着,显露出深重的疲惫,但目光落在那盏引魂灯上时,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时辰差不多了,丫头。” 它微弱的声音首接在我脑中响起,带着气力耗尽的沙哑,“把这灯…请上神龛吧。那里…才是它该待的地方,也是它能真正发挥守护之力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晨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新生的力量。捧着莲花灯,我一步一步,走向堂屋深处那个承载了王家数代信仰与秘密的核心【神龛】。
昨夜菩萨托梦的金光、引魂灯点燃的奇迹、以及秦老七透露的只言片语,都让我对这座神龛有了全新的认知。它绝不仅仅是一个摆放香炉、供奉神像的木头架子。它是锚点,是枢纽,是王家在这诡谲莫测的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此刻,在晨光的映照下,这座饱经香火熏染、木质深沉的神龛,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沉睡了千年。然而,当我捧着引魂灯靠近时,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油然而生。神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因为这盏灯的到来而悄然苏醒。
我屏住呼吸,目光虔诚地扫过神龛内部那层层叠叠、代表着不同力量与庇护的“存在”。
最高一层,居中。并非佛菩萨,而是一幅古旧得泛黄的卷轴画像。画中人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袍、背负长剑、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电的中年道人。他立于山巅松柏之下,衣袂飘飘,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画上无字,但一股斩妖除魔、刚正不阿的凛然道意扑面而来,这便是我那位未曾谋面、却威名赫赫、最终殒命于动荡年代的太爷爷,王镇岳!茅山真传,王家法脉的开山祖师爷!他的画像,便是这神龛真正的核心与镇物!
祖师爷画像稍下方两侧。
左侧:一尊小巧的白瓷观音像。菩萨低眉垂目,面容慈悲祥和,手持净瓶杨柳。虽非金身,却自有一股清净无垢、救苦救难的光明气息流转。这是奶奶在世时,每逢初一十五必定上香供奉的菩萨,代表着慈悲与渡化的力量。
右侧:一尊同样小巧的鎏金弥勒佛像。佛爷袒胸露腹,笑容可掬,大肚能容。这是王家早年经商时请回供奉的,象征着和气生财与包容化解的智慧。
再下一层。
居中略前:一尊约一尺高的泥塑彩绘神像!头戴紫金冠,身着玄青色雷纹道袍,面容威严方正,双目如电,不怒自威!左手掐雷诀于胸前,右手高举一柄缠绕着道道电光的金色神鞭(形似锏),鞭尖首指苍穹!神像周身隐有风雷之声回响,散发着一股号令雷霆、诛邪灭魔的无上威严与赫赫神威!神像底座以朱砂书写着八个古朴篆字:“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教雷部至高尊神,执掌雷霆号令,统摄万灵生杀,驱邪缚魅,护佑正道的无上存在!其威能之盛,为王家神龛对抗邪魔歪道的终极威慑!旁边那个系着红绳的聚宝盆模型依旧摆放,沾染着雷尊的刚正之气。
雷尊像左右稍后:并排摆放着两幅稍小的画像。
左侧画像:一位身着黄袍、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如古井的老者,头戴员外帽,手持玉如意。画像右下角以古朴字体写着“胡三太爷”。
右侧画像: 一位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身着锦缎,手持拂尘。画像右下角同样写着“胡三太奶”。统领天下出马仙班的掌堂教主,昭示王家与仙家正统渊源。
最底层,也是最贴近供奉空间的一层。
这里没有神像,而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块约莫两指宽、一掌长的暗红色木牌。木牌质地温润,明显与神龛底座同源,皆是陈年雷击枣木心所制,边缘打磨光滑。每一块木牌之上,都用遒劲有力的金漆书写着一个名号!**七**个名号,自上而下,分两排排列(上三下西),每一个都散发着独特的、或灵动、或沉稳、或锐利的气息:
第一排:
胡天罡(狐仙,主智慧谋略,感应迅捷,沟通内外)
黄天霸(黄仙,主勇猛刚烈,镇慑外邪,是收集情报的冲锋阵)
柳清风(柳仙/鬼仙,主通幽问阴,查探消息,行走暗路)
第二排:
莽金山 (莽黑爷,主力量厚重,稳固根基,如山岳镇守) [注:莽通常指蟒仙,此处用“蟒”强调其山野莽荒的厚重力量感]
常天龙(常仙/蛇仙,主灵动变化,趋吉避凶,圈财守财)
白玲珑 (白仙/刺猬仙,主医理药性,化解阴毒,解蛊,)
秦镇阴 (秦爷,特殊地祇/阴司契约仙,主沟通阴阳,协调秩序,震慑游魂) ;[这里提示一下:此即阴差秦九斤在仙家名录中的尊称,代表其与王家的契约关系及在阴司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