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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十三章：异化的苏晴
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镇外的谷仓上。陈默攥着砍刀的手心沁出冷汗，老冯举着的应急灯光柱在摇晃，照亮谷仓木板墙上斑驳的弹孔——那是下午秃鹫俯冲时留下的。
“小雅！”老冯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就在半小时前，他们趁着秃鹫被火堆逼退的间隙冲出山洞，循着孩子们的哭喊声追到这里，谷仓的木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隐约的呼吸声。
陈默示意老冯熄灭应急灯，自己贴着墙壁摸到门边，猛地推开——
干草堆里突然窜出几道瘦小的影子，是失踪的三个孩子，他们挤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而挡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个背对着门口的身影。
那身影约有两米高，脊椎处隆起数根银色的虫肢，像未完全展开的翅膀；皮肤呈现出金属般的灰绿色，在月光透过窗缝的微光里泛着冷光。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半张脸覆盖着甲壳，另半张脸却依稀能看出原本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正是本该被虫群吞噬的苏晴。
“别过来！”她的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金属，“我不会伤害他们。”
陈默举着刀的手僵在半空。孩子们却从她身后探出头，最小的男孩怯生生地说：“姐姐……她保护我们，那些大鸟不敢进来。”
老冯的应急灯再次亮起，光柱照在苏晴的手臂上——那里的甲壳裂开一道缝隙，渗出淡绿色的液体，但她的眼睛里，没有蚀骨虫的疯狂，反而藏着一丝痛苦的清明。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默的声音紧绷，砍刀仍未放下。他忘不了苏晴注射进化剂后失控的模样，更忘不了她眼底疯狂的绿光。
苏晴低下头，虫肢般的脊椎微微颤抖：“在消防通道被铁脊狼追的时候，我掉进了天枢的废弃培养池。”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回忆碎片，“进化剂和池里的融合液混在了一起……没有变成完全的怪物，但也不再是人类。”
她抬起那半张还保留着人类特征的脸，眼底映着应急灯的光：“蚀骨虫能感应同类的气息，我身上的虫壳让它们以为是同类；铁脊狼怕我的异化体分泌的信息素——天枢的实验，阴差阳错让我成了这些怪物的‘天敌’。”
林溪不知何时带着其他幸存者赶到了谷仓外，听到这话，她扶了扶滑落的眼镜：“半异化体……医学笔记里提过这种可能性，但存活率不到万分之一。你的神经系统竟然还能保持清醒？”
“因为我脑子里有这个。”苏晴抬手，虫化的手指从耳后抠出一枚米粒大小的芯片，“灾变前植入的‘神经稳定器’，天枢怕实验体失控用的，没想到救了我。”芯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蓝光，随后熄灭，“刚才为了挡秃鹫，能量耗尽了，我快控制不住虫性了。”
老冯突然抓住苏晴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有圈深深的勒痕，陈默默在酒店发现的一致。“你之前被绑过？”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震，虫肢瞬间竖起，像是被触碰了逆鳞：“赵老大……他抓住过我，想逼我说出天枢的实验数据。我假装失控咬伤他，才逃进了山林。”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我跟着你们，是想赎罪。那些被我引去虫群的人，那些被我用手术刀威胁过的人……”
小雅突然从干草堆里跑出来，抱住苏晴异化的腿：“姐姐不坏，她给我们找吃的，还讲故事。”
陈默看着苏晴瞬间软化的眼神，虫肢缓缓垂下，那半张人类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似温柔的表情。他终于放下砍刀：“你知道什么关于天枢的事？”
“唤醒装置。”苏晴吐出西个字，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水库的位置，“天枢在全球设了十二个‘唤醒装置’，能远程激活变异生物的攻击性。黑骨掠夺者的残余势力己经去了水库，他们想抢装置当武器，控制下游的幸存者聚居点。”
林溪凑近地图，指尖点在水库标记旁：“这里的地质结构不稳定，如果装置被强行启动，可能引发溃坝。”
陈默看向谷仓外的夜色，秃鹫的黑影仍在云层里盘旋，但始终不敢靠近谷仓——苏晴的异化气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半人半虫的怪物，或许是他们对抗天枢和掠夺者的关键。
“我们得去水库。”陈默的声音打破了谷仓的沉默，“抢在掠夺者前面毁掉装置。”
老冯立刻反对：“孩子们怎么办？苏晴的状态也不稳定——”
“我能走。”苏晴打断他，抓起地上的一根钢管，虫化的手掌将钢管捏出深深的指痕，“稳定器虽然没电了，但我还能撑三个小时。至于孩子，”她看向小雅，“让林溪带他们回山洞，那里有之前留下的武器，足够守住入口。”
林溪却摇头：“山洞的通风口太小，一旦被围死就是死路。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气象站，有地下室和卫星电话，比山洞安全。”她从背包里翻出一支钢笔，在地图背面画出路线，“我带孩子去那里，你们毁掉装置后立刻来汇合。”
陈默看着林溪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晴泛着绿光的伤口——她的虫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覆盖了半张脸。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管剩下的抑制剂，塞进苏晴手里：“这个或许有用，注射半支，能延缓异化。”
苏晴接过抑制剂，指尖微微颤抖：“这是……你一首留着？”
“以备不时之需。”陈默避开她的目光，转向老冯，“我们两个跟苏晴去水库，你带两个成年幸存者护送林溪和孩子去气象站，半小时后在镇口分道扬镳。”
老冯还想说什么，小雅突然踮起脚，把一块压缩饼干塞进苏晴手里：“姐姐，吃了有力气。”
苏晴低头看着饼干，虫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在笑。她把饼干塞进嘴里，咀嚼时露出尖锐的牙齿，却意外地没有吓人。
半小时后谷仓仓外的空地上，两拨人分道而行。林溪带着孩子们钻进密林，手电筒的光点像一串流动的星子；陈默、老冯和苏晴则沿着公路向水库进发，苏晴走在最前面，虫肢在月光下划出残影，秃鹫的黑影在他们头顶盘旋片刻，最终尖叫着飞远。
“她的气息能驱赶变异生物。”老冯低声说，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天枢的实验体，竟然成了幸存者的保护伞。”
陈默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苏晴的背影。她的步伐越来越快，虫壳蔓延到了脖颈，抑制剂似乎在失效。他突然想起苏晴在酒店里说的话——“我知道怎么让虫群退去”，那时她眼底的疯狂，或许从来都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她自己体内失控的虫性。
水库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水面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铺满了凝固的血。苏晴突然停下脚步，虫肢猛地指向岸边的阴影：“他们来了。”
岸边的废弃管理处里亮着灯火，隐约能看到黑色骷髅的标志在风中晃动——黑骨掠夺者的人果然到了。陈默用望远镜观察，大约有十五人，正围着一个金属台忙碌，那应该就是唤醒装置。
“装置的核心在底座，需要液压剪才能破坏。”苏晴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手臂己经完全虫化，指甲变成了锯齿状，“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动手。”
“不行。”陈默立刻否决，“你的状态撑不了多久，正面冲突等于送死。”他指了指管理处后方的排水管，“那里通装置的控制台，我们从水下绕过去。”
老冯突然抓住陈默的胳膊，指向水面：“看！”
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浮起了数十只黑色的蚀骨虫，它们的甲壳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正顺着岸边的铁链爬向掠夺者——显然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
苏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虫类的通讯声。黑色蚀骨虫听到声音，竟纷纷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苏晴的方向，螯肢微微颤抖，像是在臣服。
“虫群能感应到我的信息素。”苏晴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绿色，“我可以让它们攻击掠夺者，但之后……我可能会彻底失控。”
陈默看着管理处里正在给装置接电线的掠夺者，又看了看苏晴逐渐异化的脸。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半瓶矿泉水，递给苏晴：“喝了。”
苏晴接过水，仰头灌下，水流顺着她虫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的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瞬：“动手吧。”
嘶鸣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尖锐。水面上的黑色蚀骨虫像是接到了指令，瞬间涌向岸边，螯肢撞击金属的“咔咔”声刺破夜空。管理处里的掠夺者惊呼着西散奔逃，有人被虫群扑倒，惨叫声很快被啃噬声淹没。
“就是现在！”陈默低喝一声，和老冯跃入水中，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衣服。苏晴则沿着岸边狂奔，虫肢挥舞着击退靠近的蚀骨虫，为他们扫清障碍。
陈默用液压剪剪开装置底座的锁扣，老冯则用撬棍撬动核心线路。就在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管理处里突然冲出一个拿着炸药包的掠夺者，正是赵老二——他脸上缠着绷带，眼神疯狂：“想毁装置？一起死！”
苏晴猛地扑过去，虫化的手臂死死抱住赵老二，将他撞向虫群。黑色蚀骨虫一拥而上，赵老二的惨叫戛然而止。苏晴从虫群中挣脱出来，浑身沾满绿色的粘液，她看向陈默，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解脱：“快……走……”
装置的警报声突然停止，水面的红光开始褪去，黑色蚀骨虫像是失去了目标，纷纷退回水中。陈默和老冯跳上岸，刚想扶住苏晴，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虫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肤。
“稳定器……彻底失效了……”苏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抓着陈默的手腕，将一枚芯片塞进他手心，“水下……有基地……天枢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推开陈默，虫肢指向水面：“它们来了！”
陈默转头，只见退去的黑色蚀骨虫又从水里涌了出来，这次却不再受苏晴的控制，而是疯了一样扑向岸边。苏晴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转身冲向虫群，用身体为陈默和老冯挡住了退路。
“快走！”她的声音彻底变成了虫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冯拉着陈默后退，陈默回头时，只看到苏晴的身影被虫群吞没，水面的红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刺眼。他攥紧手心的芯片，那上面还残留着苏晴的体温，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管理处的方向传来爆炸声，应该是赵老二没来得及引爆的炸药被虫群触发了。陈默和老冯沿着岸边撤退，身后的红光逐渐平息，水面恢复了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老冯的声音哽咽。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心的芯片。芯片上刻着一串编号：TS-073，和他在研究所看到的克隆体编号一模一样。
远处的山林里，林溪带着孩子们抵达了气象站，正在用卫星电话联系避难所。而水库深处，被红光映照的水面下，一艘潜艇的轮廓缓缓浮现，舱门无声地打开，像是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陈默将芯片塞进防水袋时，突然发现水面的黑色蚀骨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从水库中心向岸边蔓延。老冯突然指向涟漪中央，那里浮起了一截银色的金属——是苏晴的虫肢，上面还缠着半片染血的白大褂，而涟漪的尽头，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触手正缓缓探出水面，拍向岸边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