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内,那象征着陈友谅短暂野心的龙椅,己被我视若粪土。冰冷的汉白玉地面倒映着我苍白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猩红大氅拖曳在地,沾染着殿外广场尚未散尽的铁锈腥气。体内,那该死的太阴蚀骨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丹田深处,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正不断蚕食着我九阳霸体那至刚至阳的本源气血,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与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主公!牛夯那巨塔般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殿门,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一丝恐惧,玄真道长他醒了!可那样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霍然转身,熔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玄真?那个在蛇山地宫深处,以自身道基为引,助我短暂压制阴墟缝隙,最终力竭昏迷的老道?他醒了是好事,但牛夯口中的不对劲让一股比太阴蚀骨更冰冷的寒意,瞬间爬上我的脊背!
“带路!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体内残存的九阳气血强行鼓荡,压下那蚀骨阴寒,一步踏出,猩红大氅在身后卷起一道血浪”
玄真被安置在承天殿后苑一处僻静的偏殿内。还未靠近,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尸臭、硫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便扑面而来!殿门紧闭,但那股气息却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连殿外值守的两名血龙卫都脸色发青,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开门!我低喝”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邪异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涌出!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惨绿色的长明灯摇曳着鬼火般的光芒,映照得西周墙壁上的壁画都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玄真道长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他醒了,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是一片浑浊的灰白,没有焦距,空洞地瞪着殿顶繁复的藻井。那张原本仙风道骨、清癯矍铄的脸庞,此刻枯槁得如同蒙了一层灰败的树皮,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乌紫。最诡异的是,他枯瘦如柴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皮肤下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如同活蛇般在他体表游走、钻探,每一次蠕动,都带走他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干裂的嘴唇在不停地、无声地翕动着,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音。
“道长!牛夯压低声音,带着不忍,试图靠近”
“别过去!我厉声喝止,眼神冰冷如刀锋。那股缠绕在玄真身上的黑色寒气,给我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带着浓郁的、与蛇山地宫同源却更加精纯的阴墟气息!甚至比陈友谅身上那诅咒的本源更加恶毒!”
我的声音似乎刺激到了玄真。他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珠猛地转动了一下,毫无征兆地死死盯住了我!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无尽怨毒与冰冷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我的识海!
“嗬她在金陵”
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枯竭的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颤音。
“等你”
轰隆隆轰隆隆——!
一股比在蛇山地宫更猛烈十倍的阴寒风暴,毫无预兆地以玄真为中心爆发开来!殿内那几盏惨绿的长明灯瞬间熄灭!无数道漆黑的、仿佛由最纯粹阴影凝聚的触手,猛地从玄真身下的石床阴影中窜出,带着刺耳的尖啸,疯狂地抽打向西周!墙壁、地面被抽打出道道深痕,石屑纷飞!
“主公小心!牛夯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瞬间挡在我身前半步,虬结的肌肉贲张,玄铁重甲上爆起一层土黄色的护体罡气!几道黑影触手狠狠抽在罡气上,发出沉闷的爆响,罡气剧烈震荡,牛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孽障!我眼中寒芒爆射!体内九阳霸体虽被诅咒压制,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霸道与凶戾岂容挑衅?即便只剩三成力,我姜尘也容不得此等邪祟放肆!”
“拱——!”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我并指如枪,没有丝毫花哨,纯粹以残存的九阳气血催动弑神枪的裂空枪意!指尖瞬间凝聚一点刺目欲盲的金红锋芒!
嗤啦——!
空气被瞬间撕裂!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尺许长短的金红枪芒,如同瞬移般射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所过之处,那些张牙舞爪的阴影触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瞬间消融、溃散!
噗嗤!
金红枪芒精准无比地没入玄真道长的眉心!
没有鲜血飞溅。玄真道长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灰白的眼珠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诡异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他体表游走的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猛地炸开,化作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强烈诅咒气息的阴风,席卷整个偏殿!
阴风呼啸,吹得人骨髓发寒,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石床上,玄真道长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转眼间便化作了一捧灰白色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骨灰!
殿内死寂。只剩下阴风盘旋的呜咽,以及我和牛夯粗重的呼吸。
“她在金陵等您阴墟开了”
玄真临死前那怨毒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我脑海中疯狂回荡!金陵!又是金陵!陈友谅临死前的诅咒,玄真用生命传递的警告,全都指向那座虎踞龙盘的六朝古都!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暴怒、杀意与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算计的冰冷寒意,在我胸中疯狂燃烧!
“金陵我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熔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腾,有龙椅在崩塌!好!好的很!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金陵城下,设局等本王?”
就在这时——
“主、主公一个虚弱却带着惊人坚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殿门口响起”
我猛地回头。
苏晚晴!
她不知何时来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在偏殿外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单薄而脆弱。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比我这重伤之人更甚!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剪水秋瞳中,不再是往日的温婉或清冷,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惊悸、恐惧,还有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宿命般的绝望!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石床上那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骨灰,娇躯微微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落叶。
“晚晴?我眉头紧锁,一步跨到她身前,残存的九阳气血下意识地外放,试图驱散她身上沾染的阴寒你怎么来了?此地阴煞太重,对你身体”
话未说完,苏晚晴却猛地抬起手,冰凉颤抖的手指,带着玉石般的微光,轻轻按在了我的眉心!一股清凉中带着奇异温暖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我识海!
嗡嗡嗡——!
脑海中,那因玄真最后意念冲击和阴墟气息侵蚀而产生的混沌刺痛,竟被这股力量瞬间抚平了大半!与此同时,苏晚晴的脸色却唰地一下变得更加惨白,如同透明的水晶,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被这一指抽空!她闷哼一声,娇躯一软,就要向后倒去!
“晚晴!我心头剧震,猿臂一伸,将她冰冷的娇躯紧紧揽入怀中!入手处,一片冰凉,仿佛抱着一块寒玉!她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不、不要去金陵她靠在我怀里,气若游丝,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哀求与深不见底的恐惧,那里是、是陷阱是深渊我、我看到了血好多血还有她”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寒的气息。
“她是谁?我声音冰冷如铁,抱着她的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收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具冰冷的娇躯。苏晚晴的反应,玄真的警告,陈友谅的诅咒这一切都指向金陵!指向那个神秘的她!
“不知道苏晚晴艰难地摇头,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很可怕比阴墟更古老她在等你等你踏进去尘不要去求求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头一歪,彻底昏死在我怀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晚晴!我低吼一声,感受着她体内那几乎断绝的生机和刺骨的寒意,一股狂暴的杀意混合着无边的戾气,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我胸中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个承天殿后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地面剧烈震颤!假山崩裂!池水翻腾!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怒涛,以我为中心轰然扩散!刚刚平息下去的阴风瞬间被这股至阳至刚、霸道绝伦的气血狼烟冲得七零八落!
牛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数步,骇然地看着我!
我抱着昏迷的苏晚晴,缓缓抬起头。熔金色的瞳孔,此刻燃烧着焚尽八荒的怒火!脸色苍白依旧,但那眉宇间的阴郁和虚弱,己被一种睥睨天下、神魔皆杀的恐怖戾气所取代!
金陵?陷阱?深渊?
“呵我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九幽魔神在微笑”
“管你是何方神圣,敢动我姜尘的女人,敢设局算计于我”
“本王便踏碎你的金陵城!”
“掀翻你的阴墟老巢!”
“将你揪出来”
“挫骨扬灰——!!!”
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带着破灭一切的决绝杀意,在阴风尚未散尽的偏殿内回荡。殿外,刚刚因玄真异变而聚集过来的林大石等人,闻声无不心神剧震,遍体生寒!
“林大石!我抱着苏晚晴,大步走出偏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诏令”
“末将在!林大石瞬间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
“传令!我目光如刀,扫过跪伏的众人,最终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笼罩在诡谲阴云下的巨城”
“全军整备!三日之后!”
“兵发金陵——!!!”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武昌城,不,是整个龙兴府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地底有万头洪荒巨兽在同时翻身嘶吼!承天殿的琉璃瓦片哗啦啦坠落!远处的长江水浪滔天!一股比玄真身上浓郁百倍、带着无尽死亡与腐朽、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阴冷气息,如同沉睡的灭世凶兽睁开了眼睛,猛地从龙兴府的地脉深处冲天而起!
天空,瞬间阴沉如墨!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要压垮整座城池!云层之中,隐隐传来万魂恸哭的凄厉哀嚎!
阴墟开了!而且,就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