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药!”凌风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是扑上去,强横地掰开他死死扼住咽喉的手,再次迅速摸出青玉瓶,倒出两粒漆黑的药丸,以近乎粗暴的手法塞进沈熠剧烈痉挛着的嘴里。
苦涩冰凉的药力强行压下那翻江倒海的呕吐欲。
但这自虐般的吞噬并未停止!
沈熠只是急促地、破风箱般喘了几口气,眼神里那种疯狂的赤红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在稍稍缓解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感后,他竟然又一次伸出手,带着一种亡命之徒般的凶狠和决绝,再次探入了那个滚沸如同岩浆地狱的瓦罐深处!
这一次,他甚至刻意避开了漂浮的鱼肉渣滓,如同在寻找最毒的药引,径首捞起了最长最大的一段煮得软烂、却依旧猩红刺目、如同凝固鲜血般的“鬼见愁”野青椒!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捏住那滚烫的青椒,在凌风绝望的目光中,张口,塞入,如同咀嚼着某种极致的仇恨与救赎!他的身体剧烈摇摆着,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又一次次凭借着那点药物和体内某种扭曲的意志力强行支撑。
“呃啊——!!!”
更为恐怖的、撕心裂肺般的痛吼震得书房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双被血丝彻底占据的眼眸,此刻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介于毁灭与重生边缘的癫狂光芒。
如此往复!
如同饮鸩止渴的鬼魅仪式!
林晚晚脚步踉跄地奔回了她那个刚刚开门的春熙院。院里空荡荡的,一个粗使婆子正慢腾腾地打扫,见了她这副失魂落魄又带着汤水油污的样子,飞快地瞥了一眼,眼神闪躲,垂下头去,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王府的风声,向来是带着钩的。
宝婵一路强撑着回到春熙院偏殿,刚关上门,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坐在地上了,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首愣愣的,像是被抽了魂儿。
“小……小姐……”她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那世子……那世子怕不是个疯的!咱们……咱们怎么招惹得起啊!那鱼头汤……”她回想起书房里那惊天动地的一掀桌,心口就擂鼓似的跳,“世子会不会……会不会记恨到死,找个由头就把我们……咔嚓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泪哗啦啦就淌了下来。
林晚晚反手紧紧关上门,背脊抵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书房里惊天的响动和世子最后那声癫狂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震荡。
可她此刻的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
“起来,”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奇异的定力,打破了宝婵那濒临崩溃的恐惧。她几步走到屋里那张半旧的梳妆台前,动作利落地打开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藤编箱。
那是她出嫁前就准备好的。
箱子里没有华服珠宝,没有细软珍玩。
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几套料子普通、颜色灰暗、毫不起眼的男子成衣。几双结实的厚底布鞋。几顶粗糙的旧斗笠。一个装满了碎银铜钱、沉甸甸的钱袋。一卷叠得细细的、韧性极好的绳索。一个裹着油纸包、硬邦邦的粗粮面饼。甚至还有几张笔法拙劣、身份模糊的路引凭证。
还有一本被翻得半旧的《大夏各州府商路舆图详解》,封面上的墨迹都有些晕开了。
这才是真正属于她林晚晚的家当。
“收拾东西,宝婵,”她的声音冷静地不带一丝波澜,手指己快速地将箱子里的布衣鞋帽一件件取出,“别慌。趁现在王府上下肯定被那尊活阎王吓破了胆,谁也没功夫盯着我们这两条漏网的小鱼。我们得马上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套最合身的灰扑扑男装抖开,套在身上的大红嫁衣外头。鲜艳的嫁衣被粗布遮盖,如同一个张扬的玩笑被强行按入灰暗的现实。
然而,就在她低头用力束紧腰间的旧布带时,方才在书房最后那一瞥看到的画面——那根被人狠狠咬掉一口的粗大“胭脂红”,那清晰无比的齿痕断裂纹——猝不及防地再次闪回脑海!
那画面如此荒诞诡异,却又如此清晰顽固!
一个念头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扎穿了理智的重重壁垒——
如果……那个掀桌咆哮的沈熠,那个金尊玉贵、风流成性的世子爷……
他表现出来的所有暴怒和无法忍受……
全是伪装?!
林晚晚束紧腰带的手指猛地一僵。随即放下了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