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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鲁捧着他那颗宝贝铁珠，一路小跑冲进朱小处理政务的偏殿，激动得差点绊在门槛上。
“陛下！成了！您看！这珠子，能转起来了！”他献宝似的把铁珠举到朱小眼前，那铁疙瘩在粗糙的掌心里滚了半圈，勉强算是动了动。
朱小正被户部哭穷的折子烦得想撞墙，瞧见老鲁那张被铁灰和汗水糊成花猫、却亮得吓人的脸，还有那颗灰扑扑、勉强算圆的铁疙瘩，心里的憋闷“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哎呦！鲁师傅，行啊！”朱小把折子一扔，抢过那颗铁珠，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好！好得很！比朕预想的快多了！这法子好，土…接地气！”他差点把“土法上马”秃噜出来，赶紧改口，“快，多磨！磨它百八十个！轴承就在眼前了！”
老鲁得了圣旨，激动得胡子首抖，拍着胸脯保证：“陛下放心！老鲁我带着徒弟们，不吃不睡也得把这珠子磨圆溜了！”
朱小大手一挥：“好！磨！磨好了，朕重重有赏！今儿高兴，格物院上下，每人加个鸡腿！”
消息传开，格物院里一片欢腾。灶上特意多杀了两只肥鸡，炖得油亮喷香，一人一个大鸡腿。老鲁和他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徒弟，更是被围在中间，被灌了好几碗浊酒，黝黑的脸膛都透出了红光。
“老鲁，行啊！陛下都夸你了！”
“鲁师傅，以后轴承成了，您老可是头功！”
老鲁咧着嘴，露出被劣质酒染黄的牙，嘿嘿傻笑：“都是陛下…陛下指点的好！还有…嗝…还有小李子磨镜片的法子好！”他醉醺醺地拍着那个提出研磨点子的小工匠。
就在这喧闹的顶点，角落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压抑的痛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铁匠学徒小柱子，脸色煞白，手里的酒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他死死捂住肚子，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米，额头瞬间就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
“柱子？咋了柱子？”旁边的工匠吓了一跳。
“疼…肚子…绞着疼…”小柱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珠都有些翻白了。
欢笑声戛然而止。离得近的太医老王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手指飞快地搭上小柱子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回事？”朱小和张嫣闻声也快步走了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老王眉头拧成了疙瘩：“脉象沉紧弦急，腹痛如绞，冷汗淋漓…像是急症绞肠痧，又像是…中了毒！”
“中毒？！”这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格物院上空滚过，所有人的酒意都被吓醒了，惊恐地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小柱子，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里还没啃完的鸡腿和碗里的酒。
朱小的脸也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查！所有他碰过的饮食、器物，立刻查验！接触过他的人，暂时都留在原地！”
整个格物院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御膳房送来的酒菜被紧急取样，小柱子用过的碗筷、他坐过的凳子、甚至他刚才兴奋地传看过的那几颗刚磨好的铁珠，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拢起来。几个太医围着那些东西，又是闻，又是用银针试，低声讨论着，神情严肃。
很快，一个太医捏起一颗小柱子把玩过、还沾着他汗渍的铁珠，凑近鼻子仔细嗅了嗅，脸色陡变：“陛下！此物…此物上有异味！似有砒霜之毒！”
“什么？！”老鲁如遭雷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珠子？是俺们刚磨出来的珠子？怎么可能有毒？”
老王接过那颗铁珠，也仔细闻了闻，又用银针在珠子表面刮擦几下，再探入带来的验毒药水中。片刻，银针尖端赫然浮现出一层不祥的乌黑色！
“砒霜无疑！”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毒量不小！小柱子手上怕是有汗湿或小伤口，接触久了，毒物便渗入体内！”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还摊在石桌上的那堆刚磨好的、沾着金刚砂泥浆的铁珠上。方才还象征着希望和突破的宝贝疙瘩，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的幽光。
“俺…俺们磨珠子用的金刚砂！是内库新拨来的！”老鲁猛地想起什么，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朱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内库的金刚砂！有人把毒下在了研磨材料里！目标是谁？是格物院这些工匠？还是…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惶恐的人群，投向深宫那重重叠叠、仿佛吞噬一切的殿宇飞檐。魏忠贤！这老阉狗的手，竟然能伸进内库？！
“封锁内库！所有接触过这批金刚砂的太监、库丁，全部拿下！严加审问！”朱小的声音冷得像冰，“格物院所有新磨出的铁珠，全部封存！太医全力救治小柱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在夜色里闪着诡异微光的铁珠，拳头攥得死紧。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破坏，这是赤裸裸的谋杀，是冲着他和格物院根基来的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