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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傍晚，楚昭正蹲在屯田的荒坡边，用枯枝戳着新翻的土块。
王猛说这地墒情不错，开春能种上小麦——可他的耳尖却始终竖着，留意着北边的动静。
马蹄声裹着北风撞进营地时，他手里的枯枝“咔”地断成两截。
“是呼延赤！”放哨的小兵喊了一嗓子。
楚昭起身时带翻了土块，黄土簌簌落在他麻鞋上。
他望着那道从沙尘里撞出来的影子：黑马浑身是汗，马腹上有道血痕，骑手的匈奴皮甲裂成几片，露出底下缠着血布的胸膛，连骨哨都歪在腰间，挂着半截狼毛。
呼延赤滚下马背时，楚昭己经冲到跟前。
他伸手去扶，却被对方沾着血污的手攥住手腕。“左贤王主力南侵了。”呼延赤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他带了八千精骑去抢汉人的粮食，北边就剩三千老弱守马场——”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楚昭的护腕上，“马厩里有近三千匹战马，粮草堆得比帐篷还高。”
楚昭的指节在护腕上绷得发白。
他望着呼延赤脸上凝结的血痂，那是被马鬃抽出来的细痕，像条暗红色的河。“你怎么回来的？”
“杀了三个巡哨的小卒。”呼延赤扯下颈间的狼牙坠子，上面还挂着半片染血的羊毛，“他们以为我是逃兵，没防备。”他突然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某阿娘说，汉人月亮圆——某现在信了。”
楚昭转身时，衣角扫过地上的血渍。
篝火堆旁，王猛正用匕首削着箭杆，见他过来，刀尖子“叮”地敲在石墩上：“要动手？”
“动手。”楚昭摸出腰间的刀柄，刀鞘上的匈奴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望着营地中央那面龙虎旗，金纹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吕布在渭水被围，李傕郭汜的粮草撑不过半月——左贤王若得了汉地粮食，南边的仗更难打。”他屈指敲了敲石桌，“但我们要的不是粮食。”
王猛的刀疤跟着嘴角扯动：“马。”
“对。”楚昭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是呼延赤用炭块画的，“马场在黑风谷北口，三面环山，只有东头一条窄路。”他指尖点在地图中央，“我带五百轻骑夜袭，你带两百人绕到西边山梁，等我冲进去就放火箭——”
“慢着。”王猛按住他的手，刀疤在火光里拧成条蜈蚣，“正面佯攻，背面断退路。
老卒虽弱，狗急了也会跳墙。“他抽出匕首在地上划拉，”你带三百人冲门，剩下两百跟我抄后山，等他们往谷外跑，正好撞进弩箭堆里。“
楚昭盯着地上的痕迹看了半刻，突然笑出声：“好个王猛，藏了这么多心眼。”他拍开对方的手，“就按你说的分。
弓弩手全跟你去，占住西坡——“他抬头望向渐沉的日头，”子时出发。“
夜至三更，黑风谷外的沙丘像头沉睡的巨兽。
楚昭勒住马，望着谷口那两堆将熄的篝火。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护心镜上。
“放信号。”他压低声音。
三枚火箭划破夜空，在谷口炸成三朵橘红的花。
“冲！”楚昭一抖缰绳，战马扬起前蹄。
他抽出长枪，枪尖挑开谷口的木栅栏，第一声惊呼刚从篝火旁响起，他的枪头己经捅进了匈奴守将的咽喉。
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股腥甜。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响：“吸收气势值+60，敏捷属性提升！”
楚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现代游戏的界面，却没见过这样的提示——像块透明的玉牌浮在眼前，数字泛着金光。
但此刻他没空细想，长枪横扫，又挑翻两个举刀的匈奴兵。
月光下，马厩的木门被撞开，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往外冲，马蹄声盖过了喊杀声。
“放火！”王猛的声音从西边传来。
楚昭抬头，看见西坡上亮起一片火光，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试图从谷口逃窜的匈奴兵被射倒一片，剩下的抱着头往马厩里钻，却正撞进昭武军的包围圈。
“烧粮仓！”楚昭大喝一声。
几个士兵扛着浸油的火把冲进谷侧的草垛，火舌瞬间舔上了堆得老高的粮草。
火势借着风势疯长，映得半边天通红。
楚昭望着那片火海，突然想起张二说的渭水——吕布的方天画戟断了，虎贲军的旗子大概也快烧没了吧？
但此刻，他手里的长枪还在滴血，战马的嘶鸣里裹着胜利的味道。
天快亮时，战斗结束了。
楚昭站在焦黑的谷口，望着被捆成串的匈奴俘虏。
王猛牵着匹油光水滑的乌骓过来，马鬃上还沾着血：“两千三百匹战马，牛羊五千头。”他踢了踢脚边的粮袋，“粮仓烧了七成，剩下的够咱们吃三个月。”
呼延赤从俘虏堆里挤过来，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的皮甲还在渗血，却首挺挺地跪着：“某阿娘是汉人，被左贤王的父亲抢去草原。
某从小听她说长安的城墙、洛阳的牡丹......“他抬头时，眼眶里泛着水光，”今日某带汉人兄弟杀回匈奴的马场，阿娘在天之灵，该笑了。“
楚昭伸手去扶他，掌心触到对方胸前的骨哨——那是用羊腿骨磨的，刻着歪歪扭扭的“归”字。“从今日起，”呼延赤的声音发颤，“我呼延一族，唯楚将军马首是瞻。”
“起来。”楚昭拉他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战马，“我们，才刚刚开始。”
晨雾漫进营地时，哨兵的喊叫声突然划破了宁静：“有斥候！
带箭伤的！“
楚昭转头望去，只见一匹灰马撞开营门，马上的骑士后背插着三支箭，血顺着大腿往下淌，染透了半片沙粒。
他怀里还攥着半面令旗，旗角在风里翻卷，隐约能看见“长安”两个字。
楚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长枪枪柄。
晨雾里，那骑士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栽下马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