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驿站后墙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裹着碎草往夜空中窜。
楚昭踩着满地碎瓦回到正厅时,王猛正用刀尖挑亮油灯,泛黄的光映得他脸上刀疤忽明忽暗。
“人都齐了。”王猛用刀柄敲了敲木柱——呼延赤抱着个缺了口的陶碗站在门边,几个新投的游侠挤在窗下,连裹着破棉袄的流民都扒着门框探脑袋。
楚昭扯下腰间酒囊灌了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望着这些参差不齐的“兵”:有提锈刀的老卒,有攥着木棍的少年,连呼延赤的匈奴皮甲上还沾着沙粒。
可当他们的目光扫过他时,眼底竟都烧着团火——那是他在董卓府里从未见过的光。
“昭武军立在这儿,不是当草台班子。”楚昭把酒囊往桌上一墩,震得陶片跳起来,“王猛,你带十个精壮的,明早开始驯马。
马厩里那三匹乌骓是左贤王的,能啃下它们的牙口,才算真骑兵。“
王猛把陶碗往地上一磕,碎瓷片溅到呼延赤脚边:“某在雁门关驯了三年野马,这活计熟!”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冲楚昭咧嘴,刀疤扯出个生硬的笑,“先生放心,末将定把他们驯得比狼还狠。”
“呼延。”楚昭喊住欲跟出去的匈奴人,“你说你阿娘是汉人,那该懂汉话里‘向导’是啥意思。”
呼延赤猛地挺首腰,皮甲上的铜扣撞出轻响:“某在草原上跟着商队跑过十年,哪里有泉水,哪片林子藏着狼,某闭着眼都能画出来。”他解下腰间的骨哨放在桌上,“若先生信得过,某愿带斥候探匈奴动静——就算被族人砍了头,也认。”
窗下的游侠哄笑起来,有个戴斗笠的拍着桌子喊:“好个首爽的匈奴汉子!”楚昭却盯着呼延赤泛红的眼尾——那是方才分粥时,他偷偷往老妇碗底多舀了半勺的位置。
“成。”楚昭抄起陶片在桌上划出条线,“后日天亮,你带三个斥候从北坡走。
记着,别跟匈奴游骑硬撞,咱们要的是......“他指尖重重按在”雁门“二字上,”他们的粮草屯在哪儿。“
正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焦尾琴的清响灌进来。
蔡昭姬抱着琴囊立在月光里,发梢沾着霜花,琴囊上还别着片从匈奴营里搜来的金叶子——那是她方才替伤兵裹伤口时,悄悄塞进老卒儿媳手里的。
“先生。”她举了举怀里的布包,“方才整理左贤王的兵符,发现这卷帛书。”她展开半幅,泛黄的绢上隐约能看见“云中郡”“粮道”几个字,“或许对斥候有用。”
楚昭接过帛书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弹了二十年琴磨出来的,却也能在昨夜替伤兵缝合伤口。
他喉结动了动,把帛书递给呼延赤:“照着这个找,省得绕远。”
等众人陆续散去,驿站正厅只剩一盏孤灯。
蔡昭姬蹲在火盆边,用铜簪拨弄着将熄的炭火,火星子落在她裙角,像撒了把碎星子。
“旗子的事,我想了半夜。”楚昭从怀里摸出块黑布,展开时金粉簌簌往下掉,“黑底,金纹。
龙盘虎踞,乱世里总要有个压得住的样子。“
蔡昭姬伸手抚过布上的纹路,金粉沾在她指尖:“龙是天子,虎是诸侯......先生这是要?”
“要做执棋人,总得有面能让别人认得出的旗子。”楚昭把黑布搭在椅背上,月光透过破窗照上去,龙虎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明早让王猛找几个会针线的妇人,把这旗子缝出来。”
蔡昭姬突然起身,从琴囊里抽出支狼毫。
她蘸了蘸火盆里的草木灰,在旗子角落飞快写了几行字——“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出师表》。”楚昭认出那是诸葛亮的文章,“你抄这个做什么?”
“旗子要能镇得住刀枪,更要能暖得人心。”蔡昭姬的狼毫在“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几个字上顿了顿,“当年武侯带着残兵还能六出祁山,靠的不只是刀枪,是这‘汉’字刻在骨头上。”
夜风突然卷进来,旗子哗啦作响,那行字被吹得忽隐忽现。
楚昭望着墙上晃动的龙虎影子,又望着旗子角落的墨迹,突然笑了:“蔡姑娘,你这是要给我的刀枪裹层布,让它们砍人时还带着温度。”
“先生可知,左贤王营里的汉民为什么跟着你走?”蔡昭姬把狼毫插回琴囊,“不是因为你杀了几个匈奴兵,是他们听见‘昭武军’这三个字时,眼里有光——像看见当年护着他们过雁门关的汉军。”
火盆里的炭“啪”地裂开,溅起几点火星。
楚昭望着跳动的火苗,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叮!昭武军正式成立,三国抉择系统触发“势力发展树”功能】
【当前可选择发展方向:农耕(+粮草产量)、商贸(+金钱储备)、军工(+武器锻造)、谋略(+情报获取)】
楚昭垂眸,就见左手背浮现出淡金色的树状纹路,每条分支上都浮着小字。
他指尖轻触“军事”与“谋略”的交叉点,纹路立刻亮得刺眼——
【检测到宿主选择“军事+谋略”双线推进,奖励初始资源:精铁百斤、粮草三十石、斥候训练手册(初级)】
系统提示音消失时,蔡昭姬正往火盆里添柴。
她抬头见楚昭盯着手背出神,目光微闪却没多问——这是她跟了他这些日子学来的默契:有些事,该问时他自然会说。
“先生,我有个建议。”她拨了拨柴,火星子窜得更高,“流民要安置,不能总靠抢匈奴的粮草。
不如设屯田制:能拿枪的编进战兵,拿不动枪的分到田亩,战时耕田,闲时练兵。“
“好。”楚昭摸出陶片在地上画田垄,“就按你说的,把驿站后那片荒坡辟成屯田。
王猛的骑兵负责护田,呼延赤的斥候盯着匈奴......“
他的话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驿站外传来哨兵的低喝:“什么人?”
“斥候!”一个带血的声音穿透夜色,“长安方向急报!”
楚昭冲出去时,月光正照着个浑身是土的汉子。
他的皮靴上沾着新鲜的血,手里攥着半面染血的令旗——是前日派去探路的张二。
“吕温侯跟李傕、郭汜打起来了!”张二跪下来,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温侯的方天画戟断了半截,虎贲军被围在渭水边上......”
蔡昭姬的手按在焦尾琴上,琴音未起,指尖己泛白:“先生,你从前在董卓府当差......”
“我从前是貂蝉的面首,是董卓的棋子。”楚昭弯腰扶起张二,血沾在他手背上,“现在,我是昭武军的将。”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吕布的路是吕布的,我的路......”他转头看向驿站后墙——那里,王猛正带着人往旗杆上系黑底金纹的旗子,龙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在这儿。”
张二被扶去疗伤时,呼延赤正蹲在墙角擦骨哨。
他望着楚昭的背影,突然把骨哨塞进怀里,大步走到篝火边。
火星子落在他的匈奴皮甲上,烧出个焦黑的洞,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对着王猛的背影喊:“某明日跟斥候一起走!”
王猛转头时,晨光正掠过他脸上的刀疤:“你疯了?
草原上的狼比雁门关的雪还毒!“
“某阿娘说过,汉人的月亮比草原的圆。”呼延赤摸着怀里的骨哨,那是他阿娘当年藏在草堆里的,“某想去看看,这月亮,能不能照到匈奴的帐篷。”
楚昭站在驿站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微微扬起。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柄——那是左贤王的佩刀,刀鞘上还刻着匈奴文的“战神”。
现在,刀鞘里躺着蔡昭姬写的《出师表》残卷,墨迹未干。
东方的天色越来越亮,昭武军的旗子在晨风中翻卷,龙虎的金纹闪着光,像要扑进朝霞里。
楚昭望着那面旗子,又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那里,有呼延赤明日要走的路,有昭武军要闯的关,有他要拼起来的,破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