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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棚内，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硝烟味和肉体烧焦的恶臭。地上横陈着两具乱兵的尸体——头目的无首残躯，以及那个被林墨一刀刺穿心脏、倒在血泊中的倒霉蛋。粘稠的血液混合着泥水，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流淌，浸透了干草和破旧的兽皮。
林墨拄着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刀尖滴落着粘稠的血珠。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混合着精神力严重透支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鲜血糊在脸上，顺着下巴滴落，带来一种粘腻而令人作呕的触感。胃里翻江倒海，刚才强行压下的呕吐感再次猛烈地冲击着喉咙。
他杀人了。不止一个。
属于陈凡的现代灵魂在剧烈地颤抖、呐喊，质问着这赤裸裸的暴力与剥夺生命的罪恶感。但属于林墨的身体，以及那烙印在骨髓里的乱世求生本能，却在鲜血的刺激下，隐隐生出一丝冰冷而陌生的…麻木？甚至是一丝扭曲的、劫后余生的…亢奋？
【等级：1（经验：170/200）】
【状态：重伤（恢复中）、精神力透支（重度）、轻微眩晕、沾染血腥】
【技能：安神小咒（Lv.1）】
【属性点：1（未分配）】
【技能点：1（未分配）】
系统面板冰冷地记录着他的状态和收获。经验值暴涨，距离下一级只有一步之遥。但他此刻没有丝毫升级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呕…” 缩在破木箱后面的阿秀终于忍不住，猛地探出头，剧烈地呕吐起来。她脸色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恶心而剧烈抽搐着。她亲眼目睹了林墨冷酷地斩首、刺穿敌人心脏的全过程。那个曾经懦弱沉默、需要她偷偷塞点野菜的同村少年，此刻在她眼中，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她看向林墨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与疏离。
老瞎子拄着竹杖，静静地站在窝棚中央，仿佛周围的血腥和混乱与他无关。他那双浑浊的白眼珠，“望”着门口的方向。窝棚外的火焰还在燃烧，但火势似乎被雨水压制了一些，噼啪声和乱兵的惨叫声、怒骂声也渐渐远去——显然，剩下的几个乱兵被老瞎子那神鬼莫测的符法和林墨凶狠的杀戮吓破了胆，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仓皇逃窜了。
笃、笃、笃。
老瞎子的竹杖点在粘稠的血泊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他“看”向拄刀喘息、浑身浴血的林墨，又“看”向蜷缩呕吐、恐惧颤抖的阿秀。
“丫头，” 老瞎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虽然冰冷，却让阿秀的呕吐稍稍平复，“去，把外面火堆边烤好的地薯拿进来，再打点雨水，把自己和这小子脸上的血洗干净。死人堆里待久了，容易沾上晦气。”
阿秀如同提线木偶般，下意识地听从了命令，颤抖着爬起身，绕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跌跌撞撞地冲出窝棚，去拿那在火堆余烬旁侥幸没被波及的烤地薯。
窝棚里只剩下林墨和老瞎子，以及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腥。
“呼…呼…” 林墨的喘息渐渐平复，但眼神中的冰冷和戒备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老瞎子，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这个神秘莫测的老者，才是此刻最大的未知数。
老瞎子没有理会林墨的戒备，竹杖点地，慢悠悠地走到那乱兵头目的无头尸体旁，用杖尖拨弄了一下对方破烂皮甲上某个不起眼的、染血的标记——一个用劣质颜料描绘的、扭曲的狼头图案。
“黑狼寨的崽子…” 老瞎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一群只会在流民身上找食的土耗子，也敢学人家杀人越货了？世道是真他娘的烂透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白眼珠精准地“锁定”了林墨：“小子，刀握得挺稳，下手也够黑。第一次杀人？”
林墨沉默着，没有回答。胸口的伤在刚才的爆发下似乎又有些崩裂，火辣辣地疼。
“哼，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是头一回。” 老瞎子嗤笑一声，竹杖点了点林墨胸口的位置，“伤没好利索就敢这么拼命？嫌命长？要不是老夫那几张压箱底的符，还有你那歪打正着的‘锤子’砸懵了领头的，咱们仨现在都该在黄泉路上排队了！”
林墨依旧沉默，只是喘息声更重了一些。他知道老瞎子说得对，没有老瞎子的符箓控场，他就算升级了，面对六个穷凶极恶的乱兵，也绝对十死无生。
老瞎子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拄着竹杖，慢悠悠地走到窝棚角落，摸索着从破木箱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次是白色的。他拔开塞子，倒出一点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白色粉末，随手撒在窝棚门口和那两具尸体上。
“嗤嗤…” 粉末接触到血迹和尸体，立刻腾起一股带着腥气的白烟，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但也多了一股更加古怪的硫磺混合腐肉的气息。
“化尸粉？” 林墨瞳孔微缩。这老瞎子身上的东西，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化个屁！” 老瞎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顶多驱驱虫，压压尸臭，免得招来更多不干净的东西！真当老夫是神仙，能把这俩大活人变没了？” 他撒完粉末，拍了拍手，仿佛在掸掉灰尘，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林墨面前。
阿秀抱着几个烤得焦黑的地薯和一小瓦罐浑浊的雨水，怯生生地站在窝棚门口，看着里面撒着白粉、冒着白烟的恐怖景象，小脸更白了，一步也不敢踏进来。
“进来！怕什么！死人还能跳起来咬你不成？” 老瞎子不耐地喝道。
阿秀这才战战兢兢地挪了进来，尽量避开地上的血污和白粉区域，将地薯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干草上，又将瓦罐递给林墨，小声道：“林…林墨哥…水…”
林墨看了她一眼，少女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他默默地接过瓦罐，冰冷浑浊的雨水泼在脸上，用力搓洗着凝固的血痂。冰水刺激着皮肤，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老瞎子则自顾自地拿起一个烤地薯，也不嫌烫，慢条斯理地剥着焦黑的皮，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窝棚里只剩下咀嚼食物和清洗的声音，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老瞎子啃完半个地薯，用袖子抹了抹嘴。他那双浑浊的白眼珠再次“看”向林墨，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首视灵魂。
“好了，碍事的跑了，该喘的气也喘了，该吃的屎…呃，该吃的也吃了。” 老瞎子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林墨和阿秀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现在，该说说正事了。” 老瞎子用竹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丫头，” 他先转向阿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你爹的事，老夫大概知道点。后山那口废井，阴气重，又死了那么多人，滋生邪祟不奇怪。你爹…怕是凶多吉少了。别指望土地爷了，那点泥胎自身都难保。”
阿秀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至于你，” 老瞎子的竹杖转向林墨，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碴子，“小子，你身上有古怪，大古怪！”
林墨心中一凛，握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你那所谓的‘安神咒’，根本就不是道家的路子！” 老瞎子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刀，“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走南闯北，见过的术法路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纯粹靠着一点驳杂不纯的‘灵性’——姑且叫它灵性吧——硬生生往邪祟怨念里砸的！粗暴！野蛮！毫无章法！偏偏…还有点用。”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白似乎眯了起来，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
“最古怪的是，你这身‘灵性’！山神残念？守护执念？还有水鬼的不甘？” 老瞎子鼻子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嗅闻林墨身上残留的气息，“驳杂不堪，属性各异，甚至彼此冲突！换做常人，哪怕是有点道行的，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塞进神魂里，轻则神智错乱，变成疯子，重则神魂崩解，当场嗝屁！”
他的竹杖猛地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可你呢？活蹦乱跳！还能把它们拧成一股绳，当成‘锤子’使唤！” 老瞎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烈的探究和审视，“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办到的事！除非…你这壳子里的魂儿，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林墨’！”
轰！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林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最深的秘密，最大的依仗，竟然被这个神秘的老瞎子一眼看穿？！
【警告！遭遇高维精神探查！目标意图解析宿主核心秘密！】
【系统被动防御机制启动！信息屏蔽层强度提升！】
【警告！目标感知力极强！被动屏蔽存在被突破风险！】
系统的警报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尖锐！
阿秀也被老瞎子这石破天惊的话惊呆了，忘记了哭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墨，又看看老瞎子。魂儿…换了？
窝棚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篝火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以及硫磺化尸粉蒸腾白烟的嘶嘶声。
老瞎子拄着竹杖，浑浊的白眼珠死死“盯”着林墨，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又像是在欣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林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否认？狡辩？在老瞎子这种深不可测的人物面前，任何谎言都可能瞬间被戳穿，后果不堪设想！承认？承认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这会不会被当成夺舍的邪魔，当场格杀？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刀柄上。
“前…前辈…” 林墨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老瞎子嗤笑一声，竹杖缓缓抬起，指向林墨的眉心，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林墨！这压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首接作用在精神层面，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审视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躯壳里硬生生剥离出来！
“意思就是，王家沟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被野狗追都能吓尿裤子的怂娃林墨，绝对没有你这股子狠劲！更不可能懂什么‘安神咒’！更不可能把山神、水鬼的残念当糖豆一样往肚子里咽！” 老瞎子的声音如同寒冰，“说！你到底是哪路孤魂野鬼？占了这娃子的身子，想干什么？！”
【精神压力剧增！被动屏蔽层遭受冲击！】
【警告！目标精神力层级远超预估！存在强制解析风险！】
【建议：立刻进行属性/技能点分配，强化精神防御！或使用神魂碎片进行临时强化！】
系统的警报如同催命符！林墨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剧痛无比，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老瞎子的精神探查如同实质的利刃，正在强行刺探他最核心的秘密！
不能再犹豫了！
林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意念瞬间沉入系统面板！
“系统！立刻分配基础属性点！全部加到【精神】上！” 属性点能首接提升基础能力，精神力的提升是对抗精神探查最首接的方式！
【基础属性点分配成功！精神+1！】
【精神力上限提升！精神韧性提升！精神力恢复速度小幅提升！】
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涌入脑海，如同甘泉浇灌干涸的土地！那被无形大手攥住的剧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思维的滞涩感也清晰了许多！被动信息屏蔽层的强度似乎也随之提升！
但这还不够！老瞎子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
“还有技能点！立刻升级【安神小咒】！” 林墨在心中怒吼！安神咒的本质是精神层面的运用，升级它或许能带来更强的精神抗性甚至反制能力！
【消耗技能点 x 1！】
【安神小咒（Lv.1）→ 安神小咒（Lv.2）！】
【效果提升：精神冲击强度提升30%，震慑/安抚效果范围扩大20%，精神力消耗降低10%，对精神类攻击/干扰的抗性小幅提升！】
【获得新特性（Lv.2解锁）：‘凝神’——可短暂集中精神，提升对精神冲击的抵抗力与意志力。】
升级的暖流与精神属性的提升瞬间叠加！林墨只觉得脑海猛地一震！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变得更加厚实坚韧！老瞎子那如同实质的精神压力，虽然依旧沉重如山，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穿透性和侵蚀性，更像是一种强大的、但被阻挡在外的压迫感！
他猛地抬起头，迎着老瞎子那“审视”的目光，眼神不再完全是恐惧和慌乱，而是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狠和决绝！他没有回答老瞎子的问题，反而调动起刚刚升级、变得更强韧的精神力，混合着体内驳杂但此刻被强行凝聚的神魂之力（山神残念+守护执念），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壁垒，狠狠“撞”向老瞎子施加的精神压力！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强硬的反抗姿态！一种无声的宣告：我的秘密，不容窥探！
嗡！
两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在虚空中碰撞！没有声响，却让窝棚内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下！阿秀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老瞎子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拄着竹杖的手似乎紧了一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愕之色！浑浊的白眼珠深处，精光爆闪！
“咦？！” 老瞎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好小子！有点门道！这精神韧性和意志…还有这强行凝练驳杂神魂的法子…绝不是野狐禅能教出来的！”
他施加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窝棚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消散。
老瞎子拄着竹杖，沉默了片刻。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惊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神色。有探究，有疑惑，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看到某种意料之外变数的…兴奋？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林墨，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虽然那只是浑浊的眼白），最终，指向了窝棚外那阴霾密布、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灰暗天空。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管你是怎么钻进这娃子壳子里的…” 老瞎子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和淡漠，但语气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宿命般的意味。
“这世道，阴阳逆乱，魑魅横行，连阴司都自顾不暇了。活人难，死人更难。”
“你身上这股子‘怪’劲儿，还有你那能‘吃’邪祟残念的本事…” 老瞎子的竹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或许…正是这狗日的乱世，等来的那一线…谁也说不清是福是祸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