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与君行

第10章 金丝笼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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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岁岁与君行
作者:
小桃和露owo
本章字数:
5990
更新时间:
2025-07-09

自那块染血的玉佩被周时俞冷酷地宣告了江嘉洛的“死讯”,程岁禾的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色彩和声音。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机械地进食,沉默地接受着周时俞安排的一切“照料”。那双曾经盛满了惊惶、悲伤、偶尔还有一丝微弱挣扎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映照着窗外日复一日的铅灰色天空。

周时俞将她的“顺从”看在眼里。他满意于江嘉洛这个名字终于在她心中化为灰烬,满意于她眼中只剩下他给予的绝望和依赖。然而,这还不够。那块意外出现的禾苗旧帕带来的剧烈冲击,以及程岁禾本身那脆弱又坚韧的矛盾特质,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将他心底那扭曲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彻底点燃,烧得比程府的大火更烈、更疯狂!

她是他的!从身到心,从过去到未来,都只能是他的!她的世界里,不允许再有任何其他存在的可能,哪怕是记忆的碎片,哪怕是望向窗外的一缕风!

于是,在程岁禾精神最脆弱、意志最涣散的时刻,周时俞无声无息地收紧了那根名为“保护”的金丝。

变化是细微的,却又无处不在,带着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致命温柔。

首先消失的,是程岁禾在庭院中散步时,那些原本保持着礼貌距离的仆役。取而代之的,是无论她走到庭院的哪个角落,总有两名沉默却眼神锐利的侍卫,如同影子般缀在几步之外。他们的存在感极强,无声地宣告着禁区的边界。当她下意识地靠近那扇通往外界的小门时,侍卫会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平淡无波:“程小姐,将军吩咐,外面风大路滑,请您回房歇息。” 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接着,是信息渠道的彻底断绝。周时俞依旧每日前来,依旧温言细语地谈论着外面“发生”的事情——无非是晋王党如何英明,太子一系如何“昏聩”,程父的案子在“恩师故旧”周旋下如何“有望重审”。但除此之外,任何未经他允许的外界信息,都被隔绝得干干净净。她曾试图向送饭的仆妇询问一句天气,得到的只有垂首沉默;她曾想借一本无关紧要的游记,青萝恭敬地回禀:“将军说您心神未定,不宜劳神,待您身子好些,他亲自为您挑选。” 连庭院里偶尔飞过的鸟儿,似乎都成了禁忌。

程岁禾的房间,窗户依旧开着,但视野却被精心“修剪”过。窗外原本能看到一角街景的缝隙,不知何时被移栽过来的几株高大茂密的冬青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能看到的,只有别院高墙内那方被精心打理过、却毫无生气的天空和庭院。连呼啸而过的风声,都仿佛被高墙过滤掉了棱角,变得沉闷而压抑。

物质上的供给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奢华,周时俞送来的衣物、首饰、滋补品堆积如山。房间里的炭盆烧得暖意融融,案头的鲜花日日更换,娇艳欲滴。他甚至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架名贵的焦尾琴,摆放在她房中,温言道:“若觉烦闷,可抚琴自娱。” 仿佛她真的是一位被精心呵护、只需风花雪月的深闺小姐。然而,这过度的、带着强烈圈养意味的“恩宠”,像一层层华美的绸缎,将程岁禾越裹越紧,几乎窒息。

程岁禾并非毫无察觉。侍卫如影随形的监视,信息的彻底隔绝,视野的强行封闭……这一切都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西肢百骸,让她喘不过气。每一次试图靠近那扇小门被阻拦,每一次询问外界被沉默回应,都像一根针,刺破周时俞精心营造的温柔假象,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囚笼本质。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再次攫住了她。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蝴蝶,徒劳地撞击着看不见的壁垒。

这天午后,周时俞处理完公务,踏进程岁禾的房间。她正坐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被冬青遮挡得只剩一线的灰暗天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泄露着内心的烦乱。

周时俞目光扫过她紧绷的侧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掌控的满足。他缓步走过去,在她身旁的锦凳上坐下,姿态闲适。

“在看什么?”他温声问,仿佛只是最寻常的问候。

程岁禾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声音干涩低微:“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闷。”

“闷?”周时俞轻轻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是这屋子待久了?还是下人伺候得不周到?”他伸出手,似乎想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程岁禾却如同受惊般猛地向旁边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这个本能的抗拒动作,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周时俞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压力。

程岁禾被他看得心头发慌,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鼓起残存的勇气,抬起苍白的小脸,眼中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挣扎:“将军……我……我只是想……能不能……去院子里透透气?就一会儿……” 她不敢提“出去”,只敢卑微地乞求扩大一点点活动的范围。

周时俞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过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科玉律般的决断:“岁禾,你的身子骨太弱了。那场大火伤了根本,又经此大悲大恸,最忌风寒劳顿。这院子虽小,景致也还清幽,足够你静养了。”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语气加重,带着一种温柔的、却冰冷刺骨的警告:

“外面风大,人心……更险。你如今孤身一人,除了我这里,还有何处是安全的?听话,安心待着。外面那些纷扰,那些险恶,自有我替你挡着。” 他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稳稳地按住了她放在膝上、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手心温热,力道却大得惊人,如同冰冷的镣铐。

“你只需记住,”他微微倾身,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如魔咒,带着淬毒的温柔和绝对的占有,“这方天地,就是你的世界。而我,是你唯一可以、也必须依靠的人。你的平安喜乐,皆系于我一身。懂吗?”

程岁禾的手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的话语,像最沉重的枷锁,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她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温情,只有赤裸裸的掌控和一种令人绝望的宣告——她,程岁禾,从此就是一只被锁在这金丝笼中的雀鸟,生死荣辱,皆由他周时俞一手操控!

反抗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和这密不透风的囚禁面前,如同脆弱的泡沫,瞬间破灭。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垂下头,不再看他,也不再挣扎。被周时俞紧握的手,冰冷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懂了。

她终于彻底懂了。

所谓的“保护”,所谓的“查明真相”,所谓的“依靠”……都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用来囚禁她的、淬了剧毒的蜜糖金丝!

周时俞满意地看着她彻底的“驯服”。他松开钳制她的手,指尖却流连般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轻了一下,带着一种狎昵的占有意味。他站起身,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姿态。

“碧桃,”他扬声唤道,“把前日宫里赏下来的那盒血燕,炖了给程小姐补身子。看着她喝完。” 命令的语气,如同对待一件需要精心养护的珍贵物品。

“是,将军。”云袖在门外恭敬应声。

周时俞最后看了一眼垂着头、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程岁禾,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他转身,玄色的衣袍拂过门槛,消失在门外。

房间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程岁禾依旧垂着头,看着自己那只被他握过、仿佛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手。窗外,那被冬青遮挡的、窄窄的一线天空,灰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精致的房间,温暖的炭盆,案头娇艳的鲜花,身上华美的锦缎……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这金丝囚笼最华丽的装饰,嘲笑着她的无力和绝望。

金丝缠绕,密不透风。她这只折翼的笼中雀,连仰望天空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唯一的“自由”,只剩下这方寸之间,无望的等待和死寂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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