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颜如夏的睫毛，如同被冰封的蝶翼，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她调动起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志力，抵抗着剧痛、寒冷和麻痹的三重绞杀，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被大片黑翳切割。
映入眼帘的，不是安全屋冰冷的白光，也不是猩红琴房的血雾。
是沼泽。
浓稠、死寂、散发着无尽恶臭的黑暗沼泽。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此刻散落在沼泽边缘的泥泞中。
距离她最近的是仲裁者。
他半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黑色战术服被爆炸撕开了几道口子，沾满了泥污和黑色的烟灰。
那张冷峻如刀削的脸上也沾着污迹，冰蓝色的眼睛如同冻结的湖面，正死死盯着她。
他的右手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显然刚才是他将她从爆炸中心带了出来。
稍远处，血宴的狼狈前所未见。
冰晶面具碎裂了大半，露出小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异常精致的侧脸。
暗红长裙被撕裂、烧焦，如同被蹂躏的破布，优雅荡然无存。
她跌坐在泥泞里，断裂的高跟鞋丢在一旁，沾满污泥的赤足踩在冰冷的泥水中。
她死死盯着原先安全屋的位置——那个巨大的、还在冒着缕缕黑烟的焦黑坑洞，红唇紧抿，碎裂面具下的眼神混杂着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
轮椅上的幽灵侧翻在泥水里，银灰色的斗篷被撕破，露出下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臂和部分覆盖着仿生皮肤的躯体。
兜帽歪斜，露出了整张脸——一张苍白、精致如同人偶，左半边却布满诡异银色电路纹路的少女面孔。
她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着幽绿的数据流，苍白的手指在翻倒的轮椅扶手上快速敲击。
屠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仰面躺在泥水中，腹部那根音叉还深深插着，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微微晃动。
他古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那条蜈蚣疤痕扭曲着，眼中狂暴的嗜血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虚脱的茫然取代。
周谨趴在更远的泥水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林薇和小雅被爆炸的气浪掀得更远，如同两片枯叶般散落在黑暗中。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泥水从身上滴落的“啪嗒”声，以及远处沼泽深处冥河之握不甘的、沉闷的咆哮。
还有……颜如夏左手中紧攥的东西。
那枚变形的钛合金项圈。
冰冷，沉重，棱角深深硌着她掌心被玻璃碎屑划开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黑曜石泪滴布满蛛网裂痕，暗红色的流光在裂痕深处微弱地搏动，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挣扎。
这刺痛，像黑暗中的灯塔，刺破了麻痹和眩晕的迷雾。
她动了。
不是站起。她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右臂如同朽木。
她用还能勉强发力的左臂肘部和左腿膝盖，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在冰冷湿滑的泥泞中挪动。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响、伤口撕裂的剧痛和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痛苦嘶气。
泥水和血污混合，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污秽不堪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