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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坊，昭华郡主府。
朱红大门上崭新的金字匾额在日头下熠熠生辉，格外耀眼。
姜雪瑶己在此住了十日。
这座府邸，一草一木都透着精致，亭台楼阁皆是雅趣，却也空旷得让人心慌。
丫鬟春桃端着一碟新切的瓜果，脚步轻盈，脸上带着笑。王府里那么多丫鬟，就属她最有出息了，跟着姜雪瑶，住着郡主府不说，连带着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了郡主身边的一等贴身丫鬟，月俸比着之前也多了不少。
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都是美滋滋的。
“郡主，这是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的，您尝尝。”
姜雪瑶捏起一块，没吃，只是看着，任由那点凉气浸入手指。
春桃见姜雪瑶没心情吃，也不恼，只将瓜果轻轻放在一旁，默默垂手立在姜雪瑶身后。
她算是看明白了，跟着姜姑娘，不，跟着昭华郡主有肉吃，她可得好好伺候好郡主喽。
姜雪瑶百无聊赖，正在发呆，见管事刘嬷嬷快步走了过来，轻声说道，“郡主，宫里传来消息，睿王殿下奉旨协理秦、杨两党余案，清查党羽，这几日都宿在宫中，未曾出宫。”
姜雪瑶“嗯”了声，将那块瓜果放回盘中。
睿王他，应该很忙吧。
除了协助大理寺重查旧案，皇上另外安排睿王处理御书房里堆了半年的陈年奏疏，名义上是惩罚，实则更像是委以重任。
她自然是懂他的。
刘嬷嬷顿了顿，见姜雪瑶脸上没有起伏，又轻轻说道，“另外，吏部侍郎李夫人在外求见。”
春桃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吏部侍郎家那位夫人的名声，京中谁人不知。
上次，姜雪瑶随着王爷去参加了一次京中贵胄参加的宴会，只因没有跟睿王站在一起，旁人不识得，在宴会上被好一顿奚落。
而其中，嘲笑的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吏部侍郎家的夫人。
据说，李夫人跟柳丞相家的夫人关系亲近些，恐怕，她不仅知道姜雪瑶是睿王府的人，而且就是冲着姜雪瑶而去的。
姜雪瑶靠在软榻上，半晌没说话，厅内静得能听见熏炉里香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就在刘嬷嬷以为她不会见，正准备转身回绝，她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让她去花厅，上最好的碧螺春。”她慢悠悠地补充完后半句，“……等着。”
花厅里。
李夫人己在此坐了足足两刻钟。
茶水续了三遍，从滚烫喝到温凉，她带来的笑脸都快僵了，可正主却迟迟没有现身。
她如坐针毡，只觉得这郡主府的椅子都带着刺。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时，姜雪瑶才终于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李夫人像被火燎着了，飞快的从椅子上弹起，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深深地将身子弯了下去，行了个夸张的大礼，“妾身参见昭华郡主，郡主万安！”
“李夫人免礼。”姜雪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径首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春桃刚奉上的茶，却没说“赐座”。
李夫人只能尴尬地躬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
“李夫人今日登门，有什么要紧事？”姜雪瑶吹了吹茶叶沫子，像是随口一问。
李夫人如蒙大赦，连忙陪着笑脸道，“妾身是特来向郡主道喜的！早就听闻郡主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之姿，是妾身从前有眼无珠，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与妾身计较……”
见姜雪瑶不接话，李夫人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郡主！妾身今日来，实则是想替我家那不成器的外甥求个情！”
“夫人莫不是找错了人？我只是一个郡主，你外甥的事情，又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来？”姜雪瑶看着李夫人，一脸好奇的问。
“郡主说笑了。我外甥……他原在兵部当差，都是受了杨开泰那奸贼的蒙蔽，才一时糊涂犯了错，如今也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牢！求郡主开恩，在睿王殿下面前为他说句好话，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恩戴德！”
“你外甥？”姜雪瑶终于放下茶杯，眉梢轻轻一挑，像是真的在努力回想，“我近来记性不大好，他叫什么来着？在哪儿当差？犯了什么事？夫人不妨说得细致些，若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吗？”
李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但还是赶忙道，“他叫王腾，原在兵部武库司任主事，都是被杨开泰牵连的，他……”
“哦，王腾啊。”姜雪瑶打断了她，唇边笑的灿烂，“我想起来了。王腾对吧？那三年前，城西，一个卖花的老翁，夫人可还有印象？”
李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脸上瞬间惨白。
姜雪瑶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记得，你那个外甥在街上纵马，当场踩死了人。后来是你家侍郎大人花了五百两，买通了老翁的独子改了口供，说是老翁自己撞上了惊马，这才脱了罪。李夫人，你说，这件陈年旧案的卷宗，如今还在不在大理寺的库房里？”
“我……我……”李夫人嘴唇哆嗦着，整个人软倒在地，浑身发抖。
“我本来就深居简出，不问朝政。夫人来看我，我很高兴。不过。”姜雪瑶重新靠回椅背，声音恢复了平淡，“夫人是找错人了，至于你那个外甥，自有国法处置。”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女人，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刘嬷嬷，好生送李夫人出去。天色还早，兴许还赶得及去大理寺，主动把当年的事说清楚，没准还能算个戴罪立功。”
李夫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倒像是被抽光了精气神。
姜雪瑶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刚刚那份报复的快意转瞬即逝，剩下的，依旧是无边的寂静。
她走到廊下，看着满园的葱茏绿意，烦躁的空虚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发间那支温润的碧玉簪。
这滔天的富贵，这生杀的权柄，她都有了。
可那个男人，却怎么还不来看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