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未知星域·蛮荒森林边缘
冷。
不再是混沌海那剥离存在的虚无之冷。
是高速摩擦稀薄大气、即将砸进实地前,那股带着死亡焦糊味的风压之冷!
虚空中。
一道微弱的流光,如同宇宙抛射出的残渣,拖曳着稀薄的能量尾迹,朝着下方那颗被无尽绿色覆盖、弥漫着苍莽气息的星球,义无反顾地…砸了下去!
流光内部。
景象惨烈。
沈临渊。
身体勉强维持人形,却己是支离破碎的集合体。
左半边,幽蓝的冰晶覆盖至锁骨,但裂纹深嵌,下方暗红的晶毒如同活蛆般艰难蠕动,每一次蠕动都散发着湮灭的死气。冰晶边缘参差不齐,带着燃烧后的焦黑痕迹。
右半边,更是触目惊心。暗金色的晶石化成了焦炭般的颜色,布满蛛网状的恐怖裂痕。裂纹深处不再是流动的晶毒,而是凝固的、如同火山熔岩冷却后的黑红焦质。原本尖锐的棱角被高温熔蚀成扭曲的怪状。最骇人的是心口位置——那不再是裂痕,而是一个完全贯穿的、碗口大小、边缘焦黑、内部一片死寂空洞的…窟窿!仅存的左臂无力地搭在身侧,同样覆盖着焦黑的晶质裂痕。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仅存的一缕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蜷缩在心口空洞深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意识?早己沉沦在无边黑暗。唯一的生机迹象,是冰晶深处晶毒偶尔无意识的蠕动。
一颗布满裂纹的深青色蛇瞳。
静静地悬浮在沈临渊焦黑的晶化肩胛旁。它失去了所有光泽,呈现出一种被雷劈过的焦石质感。表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裂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将其剖开。瞳仁的金红色竖线早己熄灭,只留下一个黯淡无神的、龟裂的空洞。代表柳念朝存在的那点洪荒真灵,微乎其微,蛰伏在龟裂的核心深处,仿佛一块即将碎尽的顽石,感受不到丝毫意识波动。
被柔和混沌光晕包裹的朝夕。
她安静地悬浮在流光中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个熟睡的婴儿。右脸那狰狞的灰白死寂纹路消失无踪,皮肤光滑细腻,只是透着一种非人的、玉石般的晶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周身流淌着一层温润、内敛、如同初春薄雾般的混沌光晕,隔绝了外界的恐怖风压与即将到来的撞击冲击。气息平稳,如同深潭古井,却又浩瀚得仿佛蕴含着一整片星空!神性内蕴,深沉似海。
一块焦黑的“石头”。银龙崽的最终形态,紧紧扒在沈临渊一块较大的焦化晶质裂口里,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声息,像个烧糊的挂件。
流光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方星球的景象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无边无际的绿色!参天蔽日的巨木!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奇形怪状的山峦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近乎液态的……能量!不是纯粹的灵气,带着一股蛮荒、原始、野性的气息,如同蛰伏着无数凶兽的远古丛林!
坠落点锁定:森林边缘一处巨木稀疏、地面覆盖着厚厚腐殖质的潮湿洼地。
就在流光即将突破稀薄大气层、撞入那绿色地狱的瞬间!
异变突生!
虚空中。
沈临渊三人坠落轨迹的上方。
空间,毫无征兆地……平静了。
如同狂躁的海面被投入了凝固剂。
一股绝对冷静、绝对秩序、仿佛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意志,无声降临。
接着。
一只手。
一只难以形容其形态的……巨手虚影。
无声无息地浮现。
它并非实质血肉,更像是由无数流淌着暗金色、冰冷刺骨的秩序符文化作流体构成。符文的线条刚硬、精确,如同最精密的集成电路板,又蕴含着冻结时空的法则伟力!无数条细密的、由纯粹法则光芒构成的秩序锁链,缠绕在手臂和手腕之上,随着动作发出无声的、令人神魂僵硬的摩擦!
这虚影之庞大,仅仅是出现,就让三人坠落的流光轨迹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产生了凝固的涟漪!下方的蛮荒星球大气层都为之迟滞了一瞬!
没有攻击!
没有丝毫杀气!
它只是悬停在那里。覆盖着符文与锁链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名贵瓷器表面般,掠过沈临渊三人坠落流光的外缘。
轻柔得不可思议。
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一股冰冷到极点、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扫描光束,瞬间扫过流光内部的三人!
重点,精准地定格在那被混沌光晕包裹的朝夕身上!
那意念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纯粹的、如同记录数据的……审视与计算!
扫描只在瞬间完成。
随即。
一个冰冷、精确、如同宇宙基本规则本身在陈述事实的意念,无声地在虚空中“响起”:
“目标:混沌神格载体·迭代型。状态:初生萌芽(活性化)。环境变量:异位面·规则冲突区。威胁评估:潜在值·∞。收割程序:暂缓。观测等级·提升至‘临界监视’。结论:种子…己发芽…”
没有停留。
没有后续动作。
在留下这句冰冷断言的下一刻。
那覆盖着暗金符文与秩序锁链的巨手虚影,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在虚无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
只留下那仍在疾速坠向蛮荒森林的流光。
和流光中……依旧对刚才那道足以冻结时空的凝视……毫无所觉的三人。
危险!
一种超越楚江王湮灭、超越混沌海狂暴、如同悬顶利剑般冰冷无声的……大恐怖!
悄然留下印记!
轰——!!!
流光终于突破了大气束缚!
裹挟着摩擦产生的炽烈火尾,如同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狠狠砸进了蛮荒森林边缘那片巨大的洼地!
撞击!
惊天动地!
大地如同柔软的豆腐般被撕裂!一个巨大的深坑瞬间形成!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向西周!数棵十人合抱的参天巨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连根拔起,摧枯拉朽般砸向远处!烟尘混合着潮湿的腐殖质碎屑冲天而起,形成一朵浑浊的小型蘑菇云!
恐怖的声浪在森林中炸开,惊起一片怪异的、带着尖利嘶鸣的飞禽!
地动山摇!百兽噤声!
冲击的中心。
焦黑的坑底。
烟尘弥漫。
死寂。
焦炭般的人形(沈临渊),半边冰晶焦黑龟裂,半边晶石熔蚀扭曲,心口一个狰狞的焦黑空洞。他如同一件被彻底砸烂的瓷器,被狠狠拍在的腐殖土里,嵌入地面足有半尺。仅存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在身侧。残魂的微光在那焦黑空洞中疯狂摇曳,如同即将被风吹灭的火星。
那颗布满裂纹的深青色蛇瞳,被冲击波狠狠甩飞,砸在一块的巨大黑石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在潮湿的腐叶堆中。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焦石质感的瞳孔黯淡无光,核心那点微弱的真灵气息似乎受到了剧烈震荡,更加飘渺。
焦黑的“石头”(银龙崽)不知所踪,大概是被炸飞到哪个角落去了。
只有朝夕。
那被柔和混沌光晕包裹的小小身体。
悬浮在坑底上空尺许。
温润的混沌光晕如同最坚韧的护盾,隔绝了所有物理冲击与震荡尘埃。坑底的碎石、断根、泥浆,在靠近光晕尺许时便如同被无形的力场推开。她小小的身体甚至没有一丝晃动,发丝都未曾拂动一下,依旧蜷缩着沉睡在光晕中心。
唯美。
安然。
与坑底的狼藉、身侧两个同伴的惨状,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诡异对比。
似乎只要她不想,外界的毁灭就无法触及她分毫。神性壁垒,坚不可摧。
森林短暂的死寂过后。
被惊扰的生灵开始显露獠牙。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巨木阴影中传来。
带着腥风的沉重喘息声在烟尘边缘响起。
一道道贪婪、凶厉、充满原始掠食欲望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弥漫的烟尘中亮起,锁定了坑底唯一散发着“活力”气息的源头——那悬停在光晕中的小小血肉之躯!
新生的危机!
蛮荒的爪牙!
就在这充斥着毁灭气息、残骸景象与新生威胁的诡异时刻。
悬浮在混沌光晕中的朝夕。
紧闭的眼睫。
极其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
随即。
缓缓地。
睁开了。
不再是从前的纯澈懵懂。
不再是混沌海时的混乱挣扎。
那是一双……如同将整个宇宙的星云、尘埃、创生与寂灭的轮回尽数纳入其中的……混沌之眸!
深邃!
漠然!
却又带着一种新生的、如同初开灵智观察蚁群的……纯粹好奇。
目光扫过。
先是自己身上流淌的、温润的混沌光晕。
微微偏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然后。
视线落下。
定格。
左边。
是那嵌入地面、焦黑扭曲、心口一个恐怖窟窿、散发着微弱死气的…沈临渊。
右边。
是那滚在腐叶中、布满裂纹、焦石死寂的…深青蛇瞳。
混沌星云般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点波动了一下。
如同深邃宇宙中的一颗星辰,极其短暂地亮了一瞬。
难以言喻的情绪?
或许只是……识别确认。
她微微抬起了肉乎乎的、如同完美艺术品的……小手。
五根小小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缕温润的、仿佛蕴藏着无穷造化之力的……混沌光流。
光流非金非银,带着一种孕育万物的……柔和。
目标:沈临渊。
指尖对着那焦黑扭曲的残躯。
轻轻一点。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一缕灰蒙蒙的、温和却蕴含着绝对意志的光流,如同涓涓细流,从那小小的指尖流淌而出,缓缓注入沈临渊心口那个触目惊心的焦黑窟窿!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滋滋……
如同滚烫的铁块插入冰冻的牛油!
那焦黑的、仿佛凝固烧灼的伤口边缘,开始……软化!
焦黑的晶质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裂痕处开始弥合!暗红死寂的晶毒被光流冲刷,如同污垢般被剥离、瓦解!冰晶的裂痕深处,那幽蓝与暗红之间疯狂冲突的力量,被光流一冲,瞬间变得温顺、调和,如同找到了新的平衡点!
更神奇的是!
一股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机!
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萌发的种子!
从那焦黑空洞的深处,被彻底摧毁的核心废墟之中……重新滋生!
如同枯枝抽新芽!
焦黑的肌肤下,断裂枯萎的血管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开始极其缓慢地、微不可查地……搏动!虽然微弱,却坚定!
“呃…”沈临渊那嵌在地里的残躯,喉管中发出极其轻微、仿佛气管被碎石刮过的嘶哑气流声!这是肉体受到强烈刺激的本能反应!残魂的微光,在这股温润光流的滋养下,如同被注入了最纯净的能量,骤然稳定下来!不再摇曳,反而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壮大感!
但这光流并未停留太久。
沈临渊残躯的修复似乎耗尽了这一缕光流的力量。
那焦黑空洞并未填满,只是停止了恶化,内部深嵌的焦晶被净化了一部分,心口深处有了微弱的心跳雏形。
朝夕的目光平静地转向右边。
那颗滚落在腐叶堆中的、布满裂纹的、焦石死寂的深青蛇瞳。
混沌星云般的眼眸中,同样闪过一丝微光(也许只是角度变化)。
指尖微移。
又一缕更细小、更凝聚的混沌光流,如同银针般,精准地点向那颗蛇瞳!
光流瞬间没入那最深、几乎将其劈开的裂痕!
噗!
一丝极其微弱、黯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深青色火星!
如同被重新点燃的湿火柴头!
在那龟裂、焦石质感的瞳仁最深处!
猛地一闪!
随即隐没!
光流耗尽。
那颗布满裂纹的蛇瞳,在腐叶堆中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死物突然拥有了极微弱的“活性”。
不再是石头。
更像一颗……蕴含着一丝火星的……未燃尽的焦炭。
真灵核心那点微光,似乎被强行凝练了一丝。
但依旧死寂。
意识?遥不可及。
做完这一切。
朝夕那张如同精致玉雕般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小脸上,那双混沌星云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很淡。
如同新生的神明,第一次动用造物之力后的正常损耗。
她的小嘴,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没有声音。
更像是婴儿无意识的吮吸动作。
混沌光晕依旧流淌。
她缓缓地、缓缓地…
再次闭上了那双蕴含着宇宙奥秘的眼睛。
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恢复成了平静安然的沉睡姿态。
只有周身温润流转的混沌光晕,依旧无声地、坚定地守护着她,将她与这片蛮荒丛林的污秽、尘埃、以及那些阴影中越来越近的贪婪目光,彻底隔离开来。
但此刻。
任何人都能感觉到。
她己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需要被死死护在怀中的婴儿了。
她是……
刚刚在坠落与撞击的洗礼中。
于伙伴的残骸旁。
展现了一丝“创造”与“维系”权柄的……
初生幼神!
而地上那两个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残骸”……
沈临渊心口有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柳念朝的蛇瞳真灵核心凝练了一丝火星。
他们,
成了这无意识的新生神祇……
庇护下的……
第一个也是唯一的……
“共生者”。
森林边缘的阴影中。
一双双贪婪窥视的眼睛。
在看到那混沌光流展现的“神迹”后。
由最初的凶残贪婪。
逐渐变成了……
混杂着恐惧、迷惑与……更深层掠夺欲望的……
复杂光芒。
新世界的规则。
弱肉强食。
而神之血肉?
似乎是最高级的……饵食!
危险。
无声汇聚。
黑暗森林的法则……
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