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的冻雨是淬了冰的箭镞,砸在箭楼悬垂的冰棱上,炸成千万颗碎钻。
朱棣的宝雕弓泛着幽黑暗光,第二支狼牙箭己搭上弦,箭镞映着陈墨发白的脸——他怀中《河防通议》残页被雨水泡得发皱,天工阁银粉绘制的星轨却在冰雨中灼灼发亮。
“蒙古轻骑己过黑松林三十里,”朱棣的弓弦绷如满月,玄色大氅扫落箭楼积冰,“你拿些星斗比划,当本王是三岁孩童?”
陈墨抹了把脸,冰雨顺着指缝灌进袖口,冻得手腕旧伤发麻(那是现代修复永乐大钟时,被铜锈崩裂的伤口)。
他展开星图,麻纸边角的缠枝莲纹与徐云织的匠符共振:“殿下看关外,黑松林的雪线比上月测绘南移三寸——角宿三星连紫微垣,正对应居庸关山势;牛郎星偏移的方位,藏着洪武三年徐达设下的十三处粮仓坐标!”
朱棣眯眼望向关外,雪原在暮色中泛着青灰。
少年亲王突然收弓大笑,鎏金虎符拍在冰垛上,震得碎冰簌簌坠落:“刘伯温临终前留卦象,‘破局者持雷火而降,星图辨位,可解北疆危’——你这星图,倒真与卦象暗合!”
虎符内侧阴刻小篆渗出铜锈,与陈墨衣袋里的滴漏结晶同频震颤:“持此符,空印案可赦。”
陈墨盯着虎符上的蟠螭纹,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铜壶滴漏壶腹的同类纹饰——六百年前的符契,竟与修复的文物共享同一段锈蚀基因。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明灭,临时技能“牵星术”的倒计时跳得人心慌:【剩余41分17秒】,终极任务“点燃二十里外烽燧”如烙铁烫眼,映得冰棱都泛出血色。
烽燧顶的暴雪抽打着兽皮袄,陈墨的手指冻得开裂,血珠滴在星图上,洇出暗褐的“天权星”。
徐达副将的吼声被风雪碾成齑粉:“火箭射程不及二十里!神机炮填药至少半刻钟,蒙古人转瞬便至——你莫不是鞑子细作?”
“用冰!”陈墨劈断松枝,松脂的清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徐云织蓦地解开发髻,乌发间的水晶磨片滚落掌心——薄如蝉翼的镜片边缘,还沾着昨夜匪徒的血,正是天工阁织梭的引纬针!
“祖父说过,水晶淬火三重,可聚日光为火!”
她的指尖还留着织梭的茧,却稳稳托住水晶片,与陈墨削磨的冰棱嵌套。
三叠冰透镜在烽台架起,冰晶的折射角精确对应现代光学公式(陈墨在故宫修复唐代铜镜时,背过的球面透镜计算法)。
他颤抖着校准折射率,冻僵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松枝——最后一缕残阳穿透镜组,二十里外山巅猛地爆出冲天烈焰!
蒙古大营瞬间沸腾,黑色毡帐被火光映成血色。
徐达铁骑如尖刀刺入烟尘时,朱棣突然将陈墨扑倒!
淬毒箭矢擦过少年亲王肩甲,玄铁迸裂的脆响里,陈墨看见箭镞上的鞑靼文“朱”字徽记——与韩铎通蒙密信上的笔迹如出一辙,墨色竟与铜壶滴漏的锈蚀纹路完全重合。
“看星!”陈墨在箭雨中翻压住朱棣,青铜罗盘悬在两人眼前。
他的指尖还在渗血,却精准指出:“角宿南移三度,敌帅在乾位白石坡!”
蘸着朱棣肩血在冰面疾书坐标,令旗破空而去时,蒙古大营的帅纛轰然倒地——成吉思汗的玄铁佩刀,正插在陈墨标注的坐标点,刀柄蟠螭纹与秦王朱樉徽记别无二致。
庆功宴的炭火噼啪作响,徐达的护心镜映出陈墨龟裂的手指。
老元帅突然拍案:“奉天殿的莲花承露盘,是你重铸的?
洪武五年雷击损毁,钦天监那群腐儒修了三月,不及你十日之功!”
玄铁令牌拍进陈墨掌心,龙鳞浮雕在火光下流转暗芒,鳞片间嵌着的陨铁碎屑,与现代实验室里铜壶滴漏的蚀变结晶同源共振。
“持此如见本帅,天下匠户任尔调遣!”徐达的虎目扫过帐中诸将,“洪武三年,若不是天工阁匠户修好大炮,鄱阳湖之战,你朱家江山早喂了陈友谅的鱼!”
令牌底部阴刻的“洪武三年敕造,世袭匠籍免死”刺痛眼睛,陈墨想起现代文物库中,那枚同样刻着“世袭匠籍”的青铜腰牌——六百年前的匠户制度,原是文明传承的枷锁与盾牌,锁住技艺,也护住星火。
酒浆未沾唇,帐外传来铁甲碾压积雪的声响。
毛骧率锦衣卫破帐而入,绣春刀出鞘的寒光,与现代文物医院里铜壶滴漏的锈蚀光谱诡异重合:“陛下圣旨:钦天监生陈墨私通蒙元——立诛!”
绣春刀丛寒光炸裂的刹那,徐达巨剑劈裂圣旨,玄铁交击的火星溅在龙鳞令牌上。老元帅的虎目瞪得欲裂:“此子刚救十万大军,谁敢动他!当年……”
碎帛纷飞如雪,半片未燃尽的历法纸飘落火盆。
陈墨瞳孔骤缩——韩铎的工部印章旁,赫然压着秦王朱樉的蟠螭徽记!
刺鼻的铜锈味突然钻进鼻腔,视网膜炸开血瀑:
【历史偏移率9.3%】
【锚定文物“铜壶滴漏”正在渗血——现代实验室监测到锈蚀加速,表面出现肉眼可见血痕】
【现代线危机同步触发:同事小李删除所有节气数据,文物医院温湿度系统崩溃,宋代罗盘指针反转,铜壶滴漏X光扫描图被血色锈蚀覆盖】
故宫文物医院的恒温系统发出刺耳警报,22℃的空气里,铜壶滴漏的莲花纹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极了古代战场上的血。
修复师小张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日历里,“二十西节气”条目竟消失得干干净净;实验室电脑自动生成“无季节农业方案”,打印机疯狂吐出“芒种=普通周五”的荒谬文件。
陈墨的同事老王握着宋代罗盘发抖,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南”位——却指向正北方向。
铜壶滴漏的X光扫描图上,原本清晰的齿轮组,此刻被血色锈蚀完全覆盖,衍射光谱与居庸关烽燧的火光诡异重合,仿佛六百年前的战火,正烧穿时空,焚毁现代文明的根基。
朱棣捂着肩伤的手突然收紧,他盯着火盆里的蟠螭徽记,想起上月秦王朱樉进贡的“西域琉璃镜”——镜面折射的星图,与陈墨的河防星图如出一辙,连牛郎星偏移的度数都分毫不差。
毛骧的绣春刀还在颤抖,他靴底藏着的密信,正是韩铎与秦王勾结的铁证:“毁星图,断徐达粮道,助我夺嫡……待上位,许你工部尚书之位,天工阁尽归你调遣……”
陈墨攥着龙鳞令牌,突然明白铜壶滴漏的“渗血”预警——历史的锈蚀正在双向蔓延:现代的文物损伤,对应古代的权谋阴谋;古代的战火烽烟,正烧穿时空,摧毁现代文明的时序根基。
而天工阁的水晶磨片、龙鳞令牌的陨铁纹路,原是跨越时空的修复锚点,正等待他用现代技艺,缝合断裂的文明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