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空气里有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深色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切割着顾硕深冷硬的侧脸轮廓。
林晚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指尖冰凉。里面是技术部刚送来的、关于屿合建筑最新智能建材系统的分析报告。结论触目惊心:屿合的核心专利存在重大设计缺陷,潜在安全隐患极高。报告末尾附着一张清晰的表格——深蓝国际即将推出的同类产品,在关键参数上对屿合形成全面碾压。
这份报告,是刺向屿合心脏的利刃。而递刀的人,是她。
“看完了?”顾硕深靠在大班椅里,指尖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毫无血色的脸上,像冰冷的探针,“有什么想法?”
林晚喉咙发紧,像被砂纸磨过。“……技术部结论很清晰。”她声音干涩,避开了他的问题。
“清晰?”顾硕深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台灯的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沉的阴影,“屿合靠着这套有缺陷的系统,刚拿下了城东新区政府大楼的项目。沈屿现在,应该正春风得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林晚骤然收缩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
“你说,如果这份报告……‘不小心’流到招标委员会手里。或者,首接出现在明天财经早报的头条。屿合会怎么样?沈屿……又会怎么样?”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捏着文件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纸张边缘在她掌心勒出深痕。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在逼她。逼她亲手把沈屿和屿合推下深渊!逼她在“旧情”和他顾硕深的意志之间,做出选择!
“顾总……”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这是……商业竞争手段?”
“手段?”顾硕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笑了一声,眼神却更冷,“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理解为……”他盯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一个测试。”
测试?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测试她对沈屿是否还有旧情?测试她是否还“念旧”?这根本就是一场残忍的、单方面的审判!
“报告原件在你手里。”顾硕深靠回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你决定。”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目光移开,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结果。或者……看到这份报告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轻飘飘的话语,重若千钧。像两扇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将她死死困在冰冷湍急的夹缝之中。
顶层茶水间。惨白的灯光。林晚站在饮水机前,手里拿着空水杯。水流注入杯底的声音单调刺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是沈屿的名字。
林晚看着那个名字,像看着烧红的烙铁。指尖冰凉发麻。她走到角落,背对着监控探头,才颤抖着划开接听。
“晚晚?”沈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温和,“在忙吗?”
“嗯。”林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喉咙发紧。
“屿合……最近有点麻烦。”沈屿的声音顿了顿,带着自嘲,“深蓝那边动作很大。城东新区的项目,可能……保不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恳切,“晚晚,我知道你在那边……很难。但如果有任何消息,任何风声……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算我……求你。”
林晚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到失去知觉。冰冷的杯壁硌着掌心。沈屿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报告就在她办公桌抽屉里锁着。那是能彻底击垮屿合、击垮沈屿的东西。而顾硕深,正等着看她亲手递出这把刀。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沈屿……别问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晚晚,”沈屿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了然和……绝望的平静,“保护好自己。”
电话挂断了。忙音传来。
林晚依旧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立在惨白的灯光下。手里的水杯冰冷刺骨。巨大的痛苦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身体微微发抖。眼眶酸涩得厉害,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安保中心。巨大的监控墙无声闪烁。
顾硕深站在屏幕前。他没有看别的画面,只锁定着顶层茶水间那个角落的监控视角。画面清晰度很高。他清晰地看到林晚背对着探头接电话时僵硬的背影,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到她靠着墙壁时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和挣扎。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是技术部同步发送的、林晚手机通讯的实时解密记录。沈屿的号码,通话时长,甚至通话内容概要,都清晰在列。
“屿合……最近有点麻烦……”
“深蓝那边动作很大……”
“城东新区的项目,可能……保不住了……”
“如果有任何消息……提前告诉我一声?算我……求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屿……别问了。”
“保护好自己。”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顾硕深的眼底。他看着监控画面里林晚强撑的脆弱,看着通话记录里她拒绝透露信息的艰难抉择。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掌控欲,似乎得到了一丝餍足。她没有告诉沈屿。她没有“念旧情”。她在他的意志和沈屿的哀求之间,选择了服从他的命令。
但……为什么?为什么她此刻在监控里那副痛苦挣扎、濒临崩溃的样子,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快意?反而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口?
顾硕深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眼神深处,那片冰冷的寒潭剧烈地翻涌着——是掌控的满足?是对她痛苦的烦躁?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她的沉默抵抗所刺痛的……失落?
他猛地抬手,烦躁地关掉了那个监控分屏。画面瞬间变黑。
监控中心只剩下其他屏幕闪烁的幽光,映着他冷硬紧绷的侧脸轮廓和眼底那片无法平息的、更加混乱的暗流。他拿起平板,手指划过林晚和沈屿的通话记录,最终停留在林晚那句嘶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上。
指腹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着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