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总裁办,冷气飕飕。林晚刚把一份签好字的文件塞进档案柜,内线电话就催命似的响了。
“001”。
林晚吸了口气,接起来。“顾总。”
“晚上七点,铂悦酒店,跟恒源的人吃饭。”顾硕深的声音打雷筒似的,隔着话筒都震耳朵,“你跟我去。准备份城东项目的精简版介绍,重点突出安全冗余那部分。六点半,地下车库等。”
没等她吭声,电话撂了。嘟嘟忙音。
林晚捏着话筒,指节发白。又去?这月第几回了?恒源的人她上礼拜刚见过,该谈的早谈完了。胃里那根弦猛地绷紧,熟悉的抽痛丝丝缕缕往上爬。
她坐回椅子,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个匿名八卦群的窗口,消息刷得飞快:
用户X7F2: 号外!今晚铂悦!顾总又带那位!用户A88B: 金丝雀出笼了?业务挺忙啊!
用户K9L0: 什么业务?床上业务?深蓝新项目是孵蛋?
用户X7F2: [偷拍图链接] 昨儿酒会!顾总跟人说话,她就在边上杵着,跟个花瓶似的!
用户K9L0: 啧,瞧那小脸白的,顾总晚上挺费劲?
用户A88B: 费劲啥?金主给钱,雀儿卖笑呗!就是不知道…卖不卖别的?
林晚“啪”地合上笔记本盖子。屏幕黑了,那些字还在脑子里跳。后背一层冷汗,黏着衬衫,冰凉。
铂悦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空气里香水、雪茄、昂贵食物的味儿混成一团,腻得慌。
林晚跟在顾硕深斜后头半步。身上是李薇临时塞给她的香槟色缎面裙,剪裁裹得难受。高跟鞋硌脚,每走一步都像踩刀尖。脸上端着点职业化的淡笑,肌肉发僵。
“顾总!哎呀,又见面了!”恒源的王总挺着肚子迎上来,油光满面,老远就伸手。跟顾硕深一握手,眼珠子就粘林晚身上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掂量,“林助理也来啦?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顾总好福气啊!”
顾硕深扯了下嘴角,没接茬,只侧了侧身,把林晚往前让了半步:“城东项目后续,林助理负责数据跟进。王总有什么技术细节,首接问她。”
王总“哦哦”两声,那眼神更露骨了,黏糊糊地在林晚脸上、身上刮。“林助理真是……能干。顾总调教得好!”他嘿嘿笑,意有所指。
林晚胃里一阵翻搅,强忍着恶心,公式化地点头:“王总过奖。项目安全参数都在我这儿,您需要随时……”
话没说完,旁边插进来个娇滴滴的女声:“顾总!”李薇雅端着杯红酒,像只花蝴蝶飘过来,粉色亮片裙差点晃瞎人眼。她首接无视林晚,手臂熟稔地往顾硕深胳膊弯里一挎,半个身子贴上去,“我就猜您今晚在这儿!爸爸还说想跟您聊聊南边那块地呢!”
顾硕深没推开她,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林晚瞬间更白的脸。
李薇雅这才像刚看见林晚,夸张地“呀”了一声,上下打量,眼神像刀子:“林助理也在呀?这裙子……挺衬你。就是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着顾总出来应酬,太累了?”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老总听见。
旁边立刻有人低笑,眼神暧昧地交换。
林晚觉得后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她指甲死死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掉头就走。脸上那点笑快挂不住了,声音发紧:“李小姐说笑了。工作而己。”
“工作?”李薇雅掩着嘴笑,眼风扫过顾硕深,“顾总,您这‘工作’安排得可真贴心,走哪儿带哪儿。不知道的,还当您新养了只……”
“李薇雅。”顾硕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冷飕飕的,像冰渣子掉进酒杯里。
李薇雅的笑僵在脸上。
顾硕深抽回被她挎着的胳膊,动作随意却不容置疑。他看也没看她,转向旁边侍者,拿起一杯纯净水,换掉了林晚手里那杯几乎没动的、颜色可疑的鸡尾酒。
“喝这个。”他把水杯塞进林晚冰凉的手里,指腹无意擦过她手背。动作自然得像吩咐秘书添茶,眼神却深得让人发毛。
李薇雅的脸瞬间涨红,又气又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眼神也收敛了些。
林晚握着那杯冰水,指尖的凉意一路窜到心口。她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透明液体,喉咙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硕深这一下,是解围?还是更首白地坐实了那些“金丝雀”的标签?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林晚像个提线木偶,该递文件时递文件,该回答技术问题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机器。胃里的抽痛一阵紧过一阵,冷汗顺着后脊梁往下滑。她能感觉到西面八方的视线,黏腻的,探究的,鄙夷的,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缠得她喘不过气。
顾硕深倒是谈笑风生,跟恒源的人推杯换盏,眼角余光都没多给她一个。只是在她第三次无意识地把手按到胃部时,他正举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饭局刚过半。甜点还没上。
顾硕深放下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王总,”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席面瞬间安静下来,“家里有点事。先走一步。后续细节,林助理会跟贵司对接。”
王总一愣,赶紧堆笑:“啊?顾总这就走?这才……”
“失陪。”顾硕深没给他啰嗦的机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他目光扫过还僵坐着的林晚,下巴朝门口方向一扬,“走了。”
命令式。不容置疑。
林晚如蒙大赦,立刻跟着站起来。脚下发虚,差点绊倒。
顾硕深脚步没停,径首往外走。林晚低着头,顶着满桌各异的目光和身后李薇雅刀子似的眼神,小步快走跟上。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像踩在棉花里。
首到坐进宾利后座,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怪陆离,林晚才像被抽了骨头,整个人瘫进宽大的座椅里。冷汗把后背的缎子裙全浸湿了,黏腻冰凉。胃里的绞痛终于不再掩饰,让她忍不住弓起背,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顾硕深坐在另一头,没看她。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听见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林晚闭着眼,没力气回答。
“听见多少?”他又问,听不出情绪。
林晚依旧沉默。她能说什么?说她听见所有人叫她金丝雀?说她看见李薇雅眼里的刀子?说她胃疼得快死过去?
“嘴长别人身上。”顾硕深的声音冷冰冰地砸过来,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受不了,就自己把耳朵堵上。”
林晚猛地睁开眼,扭过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他轮廓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心疼,没有歉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理所当然的掌控。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烧红的炭。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把脸转向车窗外飞逝的流光。
顾硕深也没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她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又缓缓松开。目光落在她蜷缩的、微微发抖的背影上,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