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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病房里安安静静，就剩吊瓶里药水“滴答、滴答”往下掉的声音。刚才那通撕心裂肺的哭嚎耗光了俩人最后一点力气，这会儿都跟抽了骨头似的瘫着。顾硕深还死抱着林晚不撒手，胳膊勒得她快喘不过气，好像一松手她就得化成烟儿跑了。
林晚脸埋在他颈窝里，哭狠了首抽抽，鼻涕眼泪全蹭他那件挺贵、但现在皱得跟咸菜干似的衬衫上了。顾硕深下巴颏抵着她发顶，也不嫌脏，抱得死紧。俩人胸口贴一块儿，能听见对方心跳，咚咚咚的，又急又乱，分不清是谁的。
“疼……”林晚闷着声儿哼哼，嗓子哑得不行。他抱太，勒着她还没好透的肋骨。
顾硕深像被烫着似的猛地一哆嗦，胳膊瞬间松了劲儿，但又不敢全放开，虚虚地圈着她，低头拿自己脑门蹭她汗湿的额发，声音抖得厉害：“……勒着了？哪儿疼？我叫大夫……” 那眼神慌得，跟闯了天大的祸似的。
“不用……”林晚吸溜着鼻子，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皮看他。这张脸，看了五年冷硬，看了五年恨意，头一回这么近，这么……没遮没拦。青黑的眼圈，冒茬的胡须，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狼狈得要命，也……真实得要命。
顾硕深被她看得心口发烫，手指头不受控地抬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去蹭她眼下肿起来的皮肤，动作轻得跟碰肥皂泡似的。“……对不起，”他嗓子眼儿里像堵了沙子，“晚晚……对不起……”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笨得要死。
林晚没躲，由着他那带着薄茧、还有点抖的手指头在脸上蹭。五年了，头一回没在他碰过来的时候绷紧身体想躲。心里头那块冻得梆硬的冰，好像真被刚才那通滚烫的眼泪给泡化了，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水儿，又软又涩。
“你……”她嗓子眼儿发堵，声音蚊子哼哼似的，“……找我了吗？那五年？”
这话像根针，轻轻一扎。顾硕深圈着她的胳膊猛地一紧，眼里的光暗下去，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后怕。“找了……”他声音哑得厉害，“疯了似的找……钱泼水一样撒出去……私家侦探换了一茬又一茬……你爸老家那破铺子，我蹲门口守过三天……垃圾堆都翻过……没你……哪儿都没你……像……像你从来没出现过……”
他每说一句，林晚心口就跟着抽一下。原来他不是没找过。原来那五年，他也在那片空里熬着。
“我妈……”她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手术……没撑过去……三个月就……走了。” 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滚，砸在他胸口衬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我爸……人像垮了……债主还是找上门……打断了他一条腿……后来……后来也……跟着去了……” 那些被她死死压在心底、不敢碰的烂疮疤，就这么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他面前。
顾硕深呼吸都停了，搂着她的手臂绷得死紧，青筋都暴起来。他低头，滚烫的嘴唇带着抖，印在她哭湿的眼睛上，尝到咸涩的泪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一遍遍吻掉她的眼泪，声音破碎不堪，“我要是在……我要是在……他们不会……” 巨大的悔恨像毒蛇，狠狠啃噬着他。
“不怪你……”林晚抽噎着，手指头无意识地揪紧了他后背皱巴巴的衬衫料子，“是我……是我蠢……我该信你的……我该告诉你……我……”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别说了……晚晚……别说了……”顾硕深心口疼得首抽抽，把她脑袋更用力地按进自己怀里，像要把人嵌进骨头里。“都过去了……以后……以后我护着你……谁他妈也别想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顾硕深拿命发誓！” 那狠劲儿，带着一股子豁出一切的疯。
林晚在他怀里哭得首打嗝，哭这些年一个人扛的怕，哭那些走投无路的绝望，哭那些被他恨着、自己却连恨都不能的委屈。顾硕深就那么死死抱着，任她哭，下巴搁在她头顶，眼睛赤红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喉咙里堵着硬块。他另一只手笨拙地、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儿。
哭累了，林晚的抽噎声渐渐小了，只剩下一点压抑的哽咽。身体软下来，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像只终于找到窝的、筋疲力尽的小兽。顾硕深感觉到怀里人的放松，悬着的心才敢往下落了一丁点儿。他稍微动了动，把人更稳地圈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吊瓶的滴答声，还有两人交错的、渐渐平缓的呼吸。空气里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恨意和冰冷，早被眼泪和体温蒸腾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泪水的宁静和……粘稠的依赖。
顾硕深低头，看着怀里人哭肿的眼皮，看着她苍白脸上残留的泪痕，看着她微微张着嘴、累极睡过去的一点侧颜。心里头那片空了五年、冷硬得像冻土的地方，像是被滚烫的岩浆狠狠浇过，疼得要命，却也……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土而出，疯狂地滋长缠绕。
他喉结滚了滚，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她汗湿的鬓角。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睡吧……”他哑着嗓子，用气声说，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我守着。这次……哪儿也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