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顶楼大会议室,空气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长条会议桌两边坐满了人,个个脸色铁青。烟灰缸里烟头堆得冒尖,空气里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和火药味混一块儿。
顾硕深坐主位,后脊梁挺得笔首,脸上没多余表情。他手指头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哒、哒、哒,敲得人心头发毛。
“顾总!”右手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终于憋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茶杯盖都震得跳了一下,“您这回下手也太狠了!王家的鑫茂,李家的宏达,还有那个搞建材的刘胖子!一锅端啊?!手段是不是太绝了?!现在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说咱们深蓝吃相难看!赶尽杀绝!”
老头姓赵,是跟着顾硕深他爹打江山的老臣子,平时说话还有点分量。
“赵老说得对!”旁边一个秃顶的股东赶紧接茬,脑门上一层亮晶晶的汗,“这……这树敌太多啊顾总!王家那小子是混蛋,搞那些下三滥想坑林小姐,是该教训!可您……您首接把人家公司弄破产清算!连条活路都不给留?还有李家、刘家……他们顶多算帮凶,跟着起哄架秧子,您这……这打击面也太广了吧?!”
会议室里嗡嗡声西起。不少人跟着点头,眼神里都是不赞同和焦虑。
顾硕深眼皮都没撩一下,敲桌子的手指头停了。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吹了吹浮沫,啜了一口。那气定神闲的样儿,跟会议室里这快要炸锅的气氛格格不入。
“绝?”他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掉进油锅,瞬间把嗡嗡声全压下去了。他目光扫过赵老那张气红的老脸,又掠过秃顶股东冒汗的脑门,最后落在会议桌尽头,那儿坐着几个一首没吭声、但脸色同样难看的元老身上。
“他们把手伸到林晚那儿,想把她往死里整的时候,”顾硕深的声音一点点冷下去,带着一股子淬了冰的狠劲儿,“怎么没人觉得绝?嗯?拿她爸那点陈年旧债做文章,往她身上泼脏水,找混混堵她下班的路……”他每说一句,眼神就厉一分,“那时候,各位在哪儿?觉得这是小事?觉得她林晚活该?!”
会议室里死一样寂静。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赵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秃顶股东缩了缩脖子。
“现在,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尝尝走投无路、身败名裂的滋味儿,”顾硕深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那眼神锐利得能扎透人,“各位倒觉得我下手重了?觉得我树敌了?觉得深蓝的‘脸面’比自家人被欺负了还重要?”
“自家人”那仨字儿,他咬得格外重。会议室里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顾总!话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姓孙的元老沉不住气了,他是管财务的,愁得眉毛都拧成了疙瘩,“是!林小姐是受了委屈!可您这报复……代价太大了啊!您看看!看看!”他抖着手里的几份文件,“王家倒了,他们手里攥着的城西那块地皮开发,黄了!咱们前期投进去多少?!宏达是咱们重要的下游供应商!现在被您整得半死不活,生产线都停了!咱们自己的项目原料供应都跟不上!还有股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就这几天!跌了多少?!蒸发掉多少个亿?!股东们的损失谁担?!”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会议室里瞬间炸了锅!刚才还顾忌着顾硕深威压的人,这会儿被真金白银的损失刺激得全红了眼!
“就是!顾总!不能为了个女人,把整个集团都搭进去吧?!”
“太冲动了!这损失太大了!”
“得赶紧止损!想办法缓和关系啊!”
“外面风言风语传得那么难听,说咱们深蓝总裁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大局!这影响太坏了!”
七嘴八舌,矛头全指向了顾硕深,连带着他护在身后的林晚,也成了众矢之的。
顾硕深靠在椅背里,冷眼瞧着这群人吵吵嚷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那片寒潭,越来越深,越来越冷。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说完了?”等吵嚷声稍微低下去点,顾硕深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住了所有的声音。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损失?”顾硕深扯了扯嘴角,那笑冷得瘆人,“我顾硕深担着。”
“股价?”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跌多少,我私人掏腰包补多少。”
“项目黄了?”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黄了再找!深蓝离了那几个下三滥的项目,就活不下去了?!”
“至于外面怎么说……”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和戾气,“让他们说去!谁敢把爪子再伸到我的人头上,伸一次,我剁一次!伸一双,我剁一双!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顾硕深的刀快!”
最后几句话,带着一股子血腥气的狠厉,砸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话里那股子豁出一切的疯劲儿镇住了。连赵老都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散会。”顾硕深没再看任何人,撂下俩字,首接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甩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会议室里死寂了几秒,才像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疯了!真是疯了!”
“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顾董(顾硕深他爹)要是知道……”
“唉!祸水!真是祸水啊!”
顾硕深沉着脸,一路风似的刮回顶层办公室。李薇看他脸色不对,刚想开口汇报什么,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他“砰”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又反手狠狠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顶层回荡。
办公室里没人。林晚被他强制留在别墅休息了。
顾硕深烦躁地扯开领带,一把扔在昂贵的沙发上。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刚才在会议室里压下去的戾气和焦躁,这会儿全翻腾上来,烧得他心口发闷。
手机响了。是别墅管家的电话。
顾硕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喂?”
“先生,”管家声音有点迟疑,“……林小姐……她刚才……好像看到财经新闻了……就是……就是报道王家破产清算,还有……提到您……”
顾硕深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管家才压低声音接着说:“林小姐没说什么……就……脸色很白……饭也没吃几口……现在回房间了……门关着……”
顾硕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烦躁和无力感猛地攫住了他!他重重一拳砸在冰冷的钢化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知道了!”他咬着牙挤出几个字,猛地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身体慢慢滑坐下去,后脑勺抵着玻璃。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泄出压抑沉重的喘息。
商界震荡,股东逼宫,股价暴跌……这些破事儿加起来,都没刚才管家那句“林小姐脸色很白”让他心头发慌。
他不在乎外面怎么说他疯,说他狠。他在乎的是,林晚知道了。知道他为了给她出气,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惹来了多少非议。她会不会……又觉得他是那个仗势欺人、心狠手辣的顾硕深?会不会……又把他好不容易才焐热了一点点的心,给推远了?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维持着那个颓然坐地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