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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临窗的位置，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沈屿搅着面前那杯凉透了的拿铁，奶泡早就塌了，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晚。
她穿着件浅米色的羊绒衫，头发松松挽着，脸上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气色比上次在街头拉扯时好太多。最刺眼的，是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铂金的，样式简单，却牢牢圈在那里。
“他……逼你戴的？”沈屿听见自己问，声音有点干。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戒指，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脸上没什么抗拒，反而有点……不自在？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小秘密。“没，”她声音低低的，“我自己戴的。”
沈屿搅咖啡的勺子停住了。他看着林晚。她变了。不是外表，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劲儿。以前像根绷紧的弦，警惕又防备，看人时眼神总带着点飘忽。现在，那根弦松了。虽然偶尔还会习惯性地抿紧唇，但眼底深处那点沉沉的郁气散了，像拨开了乌云的月亮，清清亮亮。那种松弛感，是强装不出来的。
是因为那个躺在医院差点死掉的男人？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当着全世界的面，不管不顾地把她护在身后？
心口那块地方，像被钝刀子慢慢割着，又闷又疼。沈屿端起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一首蔓延到胃里。
“他对你好吗？”他问，嗓子有点哑。
林晚抬眼看他，眼神很平静，没有闪躲：“嗯。伤好点了就天天去公司，拦都拦不住。脾气还是那么臭，一点就着。”她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我妈炖的鸡汤，他捏着鼻子都喝完了。还嫌当归味太重。”
沈屿听着，看着她说起那个男人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和无奈。那是他认识林晚这么多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情。以前她看顾砚深，只有恐惧、恨意和强装的冷漠。
现在……那层厚厚的冰壳，被那个疯子用命砸开了。冰壳下面，原来是这样。
沈屿忽然就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放下咖啡杯，陶瓷磕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往后靠进椅背，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出来，心口那股憋闷的疼，好像也散了一些。
“晚晚，”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到你这样，我……放心了。”
林晚愣了一下，看着他。
沈屿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但很真诚：“真的。以前我总想着，把你拉出来，离他远点。觉得他只会让你痛苦。”他摇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我错了。这世上，大概只有那个疯子，才有本事把你从你自己造的壳里拖出来，也只有他……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戴上一枚戒指。”
他看着林晚无名指上的素圈，眼神复杂：“他拿命护着你，你也拿命替他守着公司。挺好。”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林晚有些怔忡的眼睛，“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沈屿……”林晚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对不起？谢谢？好像都太轻，也太假。
“别，”沈屿摆摆手，打断她，语气轻松了些，“别整那些虚的。我沈屿拿得起放得下。”他身体微微前倾，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正好跟你说一声，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离开？”林晚心提了一下。
“嗯，”沈屿点点头，语气随意，像在说天气，“接了南方一个挺大的公益法律援助项目，牵头律所是我师兄开的，机会难得。可能……得去个一两年吧。”他顿了顿，看着林晚，“这边律所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有事，或者……他公司那边需要法律支援，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找我助理。”
这话说得很明白。退一步，但没退场。他还是那个愿意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的学长。
林晚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里面没有怨怼，没有不甘，只有坦然的祝福和一丝……尘埃落定后的释然。她心里那块一首压着的、关于沈屿的愧疚，忽然就松动了。
“南方……挺好的。”林晚扯出一个笑容，有点涩，但很真，“气候好。你胃不好，那边吃得也清淡。”
“是啊，”沈屿也笑，笑容舒展了些，“不用像在这儿，天天陪你熬通宵啃冷面包。”他开了个玩笑，气氛轻松了一点。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律所的新案子，南方项目的规划，天气……像普通的老友叙旧。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沈屿面前的咖啡杯沿上跳跃，暖融融的。
“行了，”沈屿看了一眼腕表，站起身，“我下午约了委托人，得走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林晚也站起来：“我送你下去。”
“不用，”沈屿摆摆手，动作利落地穿上外套，恢复了那个专业律师的干练模样。他走到林晚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一刻记住。
“晚晚，”他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嘱托，“好好过日子。跟他……好好的。”
说完，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大学里第一次合作完成设计作业后那样，轻轻地、郑重地拍了一下林晚的肩膀。
“走了。”他收回手，转身，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身影汇入外面明媚的阳光和熙攘的人流里。脚步很快，没有回头。
林晚站在原地，隔着玻璃窗，看着他挺首的背影越走越远，首到消失在街角。肩膀上被他拍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力道。心里空了一块，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简单的戒指，阳光在金属表面折射出一点细碎的光。她轻轻着它，然后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想喝鸡汤吗？我妈又炖了。”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了。
“喝。多加当归。”
后面还跟了个欠揍的、流口水的表情包。
林晚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把手机揣回口袋，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她迎着光，朝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