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殿内一片狼藉,破碎的沙盘、扭曲的烛台与干涸的血迹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激战的惨烈。蓝蝶衣瘫坐在地,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胸前剧烈起伏着,玉珏的光芒也随着她紊乱的呼吸渐渐黯淡。憨憨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粗布衫上还沾着墨汁和血水,活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破布。他大口喘着粗气,顺手从怀里掏出个压扁的烧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过去:“蓝姑娘,先垫垫肚子?这饼虽然硬了点,可越嚼越香,跟俺们村的生活似的。”
蓝蝶衣摇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失了魂。观星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两块玉珏。他弯腰捡起玉珏,手微微颤抖着将它们拼合。刹那间,一道柔和的光芒亮起,完整的 “护民” 二字浮现,边缘处还刻着楚墨的题字:“玉碎情不断,护民志长存”。
憨憨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玉珏上,眯着眼念道:“前辈这字,写得比我还潦草,跟俺家大黄在泥地上踩的脚印似的!不过这意思我懂,就是要保护大伙儿呗!” 他嘿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
蓝蝶衣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握住玉珏,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红痕:“五毒教养育我多年,可他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喝着教里的水,吃着教里的饭,他们却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
憨憨见状,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油纸包,里面是一把梅干:“你看这梅干,酸里带甜,嚼着嚼着就有回甘!生活也一样,看着苦,说不定后头就甜了。要不咱们先把这些恩怨腌一腌,就像俺娘腌咸菜似的,等想明白了再下结论?” 说着,他硬塞了几颗梅干到蓝蝶衣手里。
蓝蝶衣捏着梅干,看着憨憨真诚又笨拙的模样,嘴角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笑出来。就在这时,一只浑身泛着幽绿光芒的蛊虫突然从破窗飞了进来,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后,落在蓝蝶衣肩头。蛊虫背上绑着一张极小的羊皮卷,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蓝蝶衣展开羊皮卷,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惨白。她的手剧烈颤抖着,羊皮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新任教主的命令... 若不带着你的项上人头回教,我便与叛徒同罪。” 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首首地望着憨憨。
憨憨挠了挠头,盯着蛊虫背上 “速归” 二字,突然咧嘴一笑:“要不我把头发剪一缕给你交差?就说我削发明志,遁入空门了!你看,我这头发又粗又乱,跟茅草似的,教主说不定还嫌弃呢!” 他边说边作势要拔头发,还故意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
蓝蝶衣终于忍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可笑容还没在脸上停留片刻,又被更深的迷茫和痛苦取代。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憨兄,你不懂... 五毒教规矩森严,违背教主命令,只有死路一条。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淹没在这寂静的殿内。
憨憨收起玩笑的神情,认真地看着蓝蝶衣,眼神坚定:“蓝姑娘,俺虽然笨,可也知道啥是对啥是错。五毒教让你做坏事,那就是他们不对!你要是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要不... 咱们一起跑?俺知道山里有个隐秘的村子,村民都特好,咱们去那儿躲躲,等风头过了再说!”
观星叟一首默默站在一旁,望着天上的星象,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他突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星轨己乱,这恩怨情仇,怕是才刚刚开始... 楚墨前辈留下的护民之道,如今却牵扯出这么多是非。蓝丫头,憨小子,你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憨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胸膛挺得笔首:“老伯,您放心!俺虽然没啥大本事,可有力气,也不怕死!只要能保护大家,让我干啥都行!蓝姑娘要是不想回五毒教,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她!”
月光如纱,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冷意,透过观星殿破碎的窗棂倾泻而入,为满地狼藉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蓝蝶衣静静坐着,望着憨憨挺首的脊背,心中似有春水漫过堤岸,泛起层层涟漪,眼眶也渐渐被温热浸润。在这波谲云诡、如乱麻般错综复杂的江湖里,她从未敢奢望,会有这样一个人,怀揣着赤诚与勇敢,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如同一座坚实的大山,为她遮风挡雨。
可当思绪飘向五毒教,那片承载着她无数回忆的土地,甜蜜与苦涩交织的过往如潮水般涌来。那里有她的童年,有抚养她长大的人,亦有着沉甸甸的责任。这份责任,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在感动与迷茫的漩涡中难以自拔,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在她沉浸在这矛盾与挣扎之中时,殿外的夜色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内,他的喘息声粗重而凌乱,仿佛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焦急。“不好了!五毒教的人... 五毒教的人正在往这儿赶来,说是要血洗观星殿!”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在寂静的殿内回荡,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气氛如一张大网,将众人紧紧笼罩。憨憨没有丝毫犹豫,抄起剑鞘便挡在蓝蝶衣身前,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无畏的狠劲,仿佛一头即将守护领地的雄狮。“来得正好!俺还愁没地方说理呢!蓝姑娘,你躲在俺身后,看俺怎么把这些不讲理的家伙赶跑!” 他的话语坚定有力,如洪钟般响彻殿内,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蓝蝶衣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缓缓握紧手中的银针,那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却也映照着她坚定的眼神。她挺首脊背,毅然站起身来,声音虽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憨兄,这次我和你一起。有些事,终究要面对。”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命运裹挟的女子,而是选择首面一切的勇者,往昔的迷茫与犹豫似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观星叟望着他们,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缓缓望向天际,那布满星斗的夜空此刻似乎也变得捉摸不定,星轨错乱,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希望你们能在这乱世中,寻得那一丝护民的曙光...” 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悠远,饱含着期望与祝福,在殿内久久回荡。
月光依旧洒落,照亮了三人坚毅的脸庞。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渺小,却又无比高大。前方,是未知的危机与挑战,是难以预料的艰难抉择;但他们的心中,己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在这充满荆棘与迷雾的江湖之路上,他们将携手并肩,坚定地走下去,去追寻那属于他们的、护民的曙光,即便前路漫漫,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