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痛苦使徒
向阳精神病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气味。018号病房的门把手在清晨六点准时转动,护士小林端着药盘的手微微发抖。
"吴赦,该吃药了。"她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麻雀。
病床上蜷缩的身影突然弹起,吴赦倒挂在床头,头发垂下来像黑色的水草。他咧开嘴,露出比正常人多了两颗的虎牙:"小林姐姐,你知道为什么精神病院的窗帘都是蓝色的吗?"
小林下意识后退半步,药片在塑料杯里叮当作响。上周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当她回答"因为蓝色能让人平静"时,这个十八岁的恶魔当场撕碎了窗帘,声称要验证"用窒息能否让脸变成同款蓝色"。
"吃完药我就告诉你。"吴赦突然恢复正常坐姿,手指在膝盖上敲出诡异的节奏。当小林松了口气递过药杯,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药片撒了一地。
"因为蓝色是忧郁的颜色啊!"吴赦爆发出一阵大笑,手指戳向护士惊恐的眼睛,"你看你看,你的瞳孔在放大,多像两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赦立刻躺平,双手交叠在胸前作尸体状。当主治医生冲进来时,看到的是正在捡药片的小林和乖巧吃药的模范病人。
"他这次把镇静剂混进您的咖啡里了。"吴赦突然开口,"就在您白大褂右边口袋。"
医生摸出那支失踪的针剂时,小林己经哭着跑出了病房。吴赦把真正的药片从舌底吐出来,在指尖转成一个小小漩涡。窗外的阳光透过铁栅栏,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监狱的投影。
午休时间,吴赦正在用牙刷和橡皮筋制作简易弹弓。他的目标是对面楼层的植物人病房——那些不会反抗的活靶子简首是最佳观众。第一颗裹着牙膏的纽扣刚射出去,屋里的光线突然扭曲了。
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拧成麻花,从漩涡里跌出一个身影。那东西勉强保持着人形,但全身布满龟裂的纹路,如同打碎又粘合的瓷器。祂跪在病床前,裂缝里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凡人......"祂的声音像是千万根针在玻璃上刮擦,"我乃痛苦......"
吴赦眨了眨眼,三秒后得出结论:第一,这不是药物幻觉;第二,窗外巡逻的护工对病房里的异象毫无反应;第三,自己果然是天选之子。
"您看起来快散架了。"吴赦伸手戳向神明胸口的裂缝,指尖立刻传来被灼烧的剧痛。他兴奋地舔了舔冒烟的手指,"需要创可贴吗?还是说......"他突然凑近那张破碎的脸,"您更需要痛苦?"
神明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诧异。按照剧本,此刻凡人应当恐惧或跪拜,而不是像评估商品般打量祂。裂缝中的金液突然沸腾,化作无数细流刺入吴赦的太阳穴。
剧痛如海啸般淹没意识。吴赦看见自己三岁时把仓鼠放进微波炉,看见十二岁在孤儿院纵火,看见上周给同病房的老王喂下掺了洗洁精的果汁。但比记忆更鲜明的是每个场景中旁观者的痛苦表情——护工尖叫时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老王捂着肚子抽搐时裤裆渗出的尿液,微波炉里那个小生命最后一下抽搐。
"有趣。"吴赦抹掉鼻血,发现神明正用他的痛苦修复自身,那些裂缝正在缓慢愈合,"所以您是个靠吃痛为生的吸血鬼?"
"使徒......"神明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制造痛苦......助我恢复......然后赐你......"祂的指尖点在吴赦眉心,一道荆棘状的黑纹在皮肤下浮现又消失,"......永恒的安眠。"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018号!为什么又在破坏公物?"护工指着被弹弓打碎的窗户玻璃。吴赦转头看向角落——神明消失了,只有地板上几滴正在蒸发的金液证明那不是幻觉。
当护工粗暴地拽起他时,吴赦突然按住对方的手腕。护工二十年的偏头痛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所有疼痛记忆洪水般涌来。这个壮汉瞬间跪倒在地,眼泪鼻涕糊满了脸。
"您看,"吴赦蹲下来与护工平视,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现在您能理解我每天吃的药有多苦了吧?"他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实际多出许多荆棘状的触须,正饥渴地缠绕在护工身上汲取养分。
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突发新闻:全球多地出现集体癔症,患者声称看见天空裂开黑色缝隙。吴赦把镇静剂针管当钢笔转着玩,哼起荒腔走板的儿歌。窗外,最后一丝阳光被蠕动的乌云吞噬,第一滴雨落在窗台上,晕开一片血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