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油灯的芯子"噼啪"爆了个火星,云娘枯瘦的手指突然扣住书页边缘,指节泛出青白。"昭棠。"她声音发颤,油灯在她眼底晃出两簇火苗,"你过来。"
沈昭棠正往陶瓮里装新晒的野菊,闻言放下竹筛走过去。
云娘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泛黄的纸页,在《天衍脉经》某一页停住——那上面画着株藤蔓类药草,茎叶舒展如凤羽,每一道脉络竟与她颈间玉坠的纹路分毫不差。
"九转回春藤。"云娘喉结滚动,"这是前朝太医院秘录的神药,能续断骨、活死肌,可自前朝覆灭后,世间再没人见过。"她抬头时,眼角细纹里还凝着方才地窖里的泪:"你这玉坠...纹路像极了它的生长轨迹。"
沈昭棠指尖抚过玉坠,温凉的触感透过粗布衣裳传来。
她解下玉坠放在书页旁,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玉坠的淡金纹路与图谱上的墨线严丝合缝,连最细的分叉都重叠成一道。
"难道这玉坠..."赵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垂落的衣袖扫过她手背。
他的声音低哑,像石子投入深潭:"是某位前朝御医的传承信物?"
沈昭棠想起地窖里那截染血的纸页,赵国公的私印还在眼前晃。
她捏紧玉坠,前世商战养成的敏锐让她后颈泛起凉意——这玉坠自打穿越来就跟着原身,原主继母说"捡来的",可若真与前朝医道有关...
"我去试试。"她突然首起腰,把玉坠塞进怀里,"用玉坠催长金丝藤,看能不能和这图谱对上。"
竹屋后面的药圃被她辟出块方田。
沈昭棠蹲在田埂上,指尖按在新栽的金丝藤根须旁。
玉坠贴着心口发烫,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暖流顺着指尖渗进土里。
藤蔓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可不过半柱香时间,新叶突然蔫黄,茎秆"咔嚓"折断。
"急什么?"云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陶土罐。
她蹲下来,用枯枝拨了拨腐烂的根系:"玉坠能催长,可根系没扎稳就硬拔苗,和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她掀开陶罐,里面是深褐色的泥,混着碎蛋壳和松针:"这是我按《天衍脉经》里的方子配的'固根土',根系和土质不匹配,再催长也是空的。"
沈昭棠抹了把额头的汗,想起前世做有机农场时调试土壤的经历。
她咬着唇重新翻整土地,按云娘说的比例混进固根土,又在夜里借着玉坠的微光蹲在药圃边——淡金色的光晕里,金丝藤的根须像小蛇似的钻进新土,每道须尖都泛着水润的白。
三日后清晨,她端着瓷碗去药圃,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摔了碗。
原本纤弱的金丝藤爬满了竹架,墨绿的叶片间坠着串红果,每颗都有拇指大,在晨露里亮得像玛瑙。
"成了!"林泽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她今儿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辫上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我去镇里药铺打听《天衍脉经》,老药童说这书本该在宫中医典阁,十年前被个叛逃的太医卷走了。"她扫了眼药圃的红果,压低声音:"那太医...好像和'血手修罗'的案子有关联。"
沈昭棠的指尖在瓷碗沿上掐出个月牙印。
她想起地窖里赵国公的手书,想起玉坠与图谱的重叠,突然明白为何原主继母能轻易把她卖去冲喜——有些秘密,从她戴上玉坠那天起,就注定被人盯上了。
"昭棠?"赵轩的声音从竹屋传来,带着点异样的紧绷。
她转身时,看见他正对着《天衍脉经》皱眉,指节抵着书脊某处。"你看。"他轻轻一推,书页间滑出张泛黄的纸条,墨迹己经发脆:"若见此卷,速寻'青囊',玉坠归主之时,便是天下大变之日。"
晚风掀起纸条一角,"青囊"两个字像两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她想起云娘今儿在药圃里教她认药草时,指尖抚过九转回春藤图谱的样子——那不是看医书,倒像是看旧友。
"该整理新收的药材了。"沈昭棠把纸条收进袖中,冲赵轩笑了笑。
她提着竹篮走向云娘的药柜,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有些话,得借着捣药的动静,慢慢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