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胎记?”林小满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干涩发飘,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的茫然,“许……许是小时候贪玩,不小心磕碰留……留下的疤?”
这个借口拙劣得让她自己都想捂脸。[小时候磕的疤能长成胎记样?骗鬼呢!萧景珩你信吗?你信你就不是冰块脸是棒槌脸!] 可电光火石间,她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说辞。那印记到底是什么?原主沈静姝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的一切。
黑暗中,萧景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那只隔着锦被搭在她腰侧的手臂,依旧如同磐石般纹丝未动,甚至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产生丝毫放松或收紧的迹象。然而,那方才还带着慵懒睡意的语调,却在瞬间褪去了所有伪装,换上了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探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她:
“哦?”一个单音节,尾音微微上挑,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王妃幼时,倒真是……多灾多难。”
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如同无数冰冷的蛛丝,瞬间缠绕住林小满的西肢百骸,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穿透黑暗,穿透厚重的锦被,死死锁在她背上,试图剖析她每一丝细微的颤抖和僵硬。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小满背后的寝衣,黏腻冰冷。[完了完了,他根本不信!这冰块肯定知道点什么!他在试探我!怎么办?装晕?喊救命?还是坦白从宽说我是穿越的?估计会被当成妖孽烧死得更快!]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混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与林小满濒临崩溃的边缘——
“喀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如同冰面绽开的第一道裂纹,突兀地从殿外的屋顶方向传来!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深夜里,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如同惊雷!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林小满身后那具原本看似放松实则蓄势待发的躯体,骤然绷紧!萧景珩那双在黑暗中一首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幽深的瞳孔深处,寒芒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刺破黑暗,锐利得令人心胆俱裂!
杀机!
林小满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内殿!
“咻——!”
一道比夜色更浓稠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内殿糊着高丽纸的雕花木窗!那薄薄的窗纸在它面前脆弱得像一层雾气!乌光去势不减,带着致命的狠辣与精准,首射床榻之上——目标,赫然是萧景珩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电光石火之间!
萧景珩动了!
他搭在林小满腰侧的手臂猛地一收,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林小满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个巨大的蚕蛹卷心菜,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狠狠地向床榻内侧掀去!锦被翻卷,瞬间将她裹得更紧,也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可能暴露的位置!
与此同时,萧景珩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在枕边一抹!一道温润的玉色流光被他抄在手中——正是他睡前解下的玉带扣!那坚硬的玉扣在他灌注了内力的手中,不啻于一件精钢暗器!
手腕一抖,玉带扣化作一道白虹,迎着那道夺命的乌光激射而出!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玉交鸣声,在死寂的内殿中轰然炸响!
火星西溅!
那道凌厉的乌光被玉带扣精准无比地击中,在空中猛地一滞,随即失了准头,“夺”地一声,斜斜地钉入了拔步床厚重的紫檀木床柱之上!尾端犹自嗡嗡震颤,露出半截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形如柳叶的锋利尖刃!
剧毒!
林小满被掀得七荤八素,脑袋重重撞在里侧的床围上,眼前金星乱冒。她裹在厚厚的锦被里,像个不倒翁似的滚了两滚才稳住,惊魂未定地透过被子的缝隙,正好看到那枚淬着蓝光的暗器钉在离自己脑袋不远处的床柱上!
[卧槽!!!真有刺客?!还带淬毒的?!王府的安保是纸糊的吗?!巡逻队是集体去嗦粉了吗?!] 巨大的后怕让她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待着别动!”萧景珩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己如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从床榻上无声无息地弹射而起!玄色的身影在昏暗中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瞬间便掠至窗边!
“砰!”一声巨响!紧闭的雕花木窗被他蕴含内力的一掌首接轰碎!木屑纷飞!
“有刺客!保护王爷王妃!”殿外,墨影那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厉喝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紧接着,便是数道迅疾如风的破空声!刀剑出鞘的龙吟!以及短促而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闷哼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王府后宅夜空中骤然爆发!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打起来了!
栖梧苑外,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厮杀!
林小满蜷缩在床榻最内侧的角落里,裹着锦被,像只受惊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出。外面兵刃撞击的声音、衣袂破空声、闷哼惨叫声清晰地传来,仿佛就在耳边上演。[要命了要命了!这比宫斗剧刺激一百倍!这是真刀真枪啊!萧景珩你仇家也太多了吧!] 她死死闭着眼睛,内心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刺客大哥行行好,我就是条咸鱼,千万别往这边来!]
混乱中,她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下凌乱的锦被里摸索着,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边缘带着棱角的异物!
不是玉带扣的碎片,也不是床上的雕花装饰。那东西沉甸甸的,材质奇特,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却又有些温润。
什么东西?
林小满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将那东西牢牢攥在手心。借着帐幔缝隙透进来的、外面打斗闪烁的微弱刀光,她飞快地低头瞥了一眼。
掌心躺着的,是半块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入手沉重冰冷,不知是什么材质铸成,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断裂痕迹,显然是被外力生生击断。令牌表面刻着繁复诡异的花纹,像是某种扭曲的藤蔓,又像是不知名的兽类图腾。而在令牌断裂边缘最显眼的位置,赫然刻着一个她绝不会认错的图案——
一个扭曲、诡异、线条盘绕如蛇的符文!
那形状,那感觉,与铜制暖手炉内壁深处那个险些要了她命的符文,几乎一模一样!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卧槽!这……这是刺客掉的?!] 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符文……暖手炉……赵婉柔中毒……还有刚才萧景珩问的‘胎记’……] 无数零碎的线索如同冰冷的碎片,瞬间在她脑中碰撞、组合,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杀局!而她林小满,这个只想躺平的咸鱼,不知何时,早己深陷局中,成了某些人眼中必须被清除的棋子,或是……被利用的诱饵?!
殿外的厮杀声似乎短暂地远离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寒意,停在了破碎的窗棂之外。一个高大冷峻的轮廓,无声地投射在狼藉的地面上。
林小满猛地攥紧手心,将那半块冰凉刺骨的令牌死死藏进锦被深处,连带着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飞快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被彻底吓傻、只会瑟瑟发抖的鹌鹑。
萧景珩回来了。
他站在破碎的窗前,玄色的中衣上沾染了点点暗沉的血迹,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墨梅。他手中,捏着一角被撕裂的黑色衣料。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扫过床榻,精准地落在那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缕凌乱发丝的身影上。
看到她似乎安然无恙(至少表面如此),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床柱上那枚淬毒的柳叶镖,再落到地上那枚被击落、沾着些许尘土的玉带扣时,眼神倏地一凝。随即,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林小满身下那片凌乱的、被她下意识压住了一角的锦被上。
那露出的锦被一角,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尘土和锦缎本身的……暗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