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块沾着泥土污渍、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糯米糕残骸,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破了栖梧苑内刚刚升腾起的、带着酸辣粉香气的暖融气氛。
“窗纸……被人捅破了?!”林小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刚才她光顾着欣赏冰块脸吃播“真香现场”和担心自己的醪糟汤圆,完全没注意窗外动静![卧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府内院!竟然有偷吃贼?!还他妈是吃一半扔一半的缺德贼?!]
萧景珩己放下筷子,脸上那因酸辣粉而浮现的一丝几不可察的“人气”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比极地寒冰更刺骨的锐利和森然!他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几步便跨到那扇被捅破的窗棂前。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边缘却异常光滑的破洞,显然是用极其尖锐纤细的东西瞬间刺穿的。位置刁钻,正对着林小满刚才放置点心(以及后来大快朵颐)的方向!
墨影的动作更快!在夏竹惊呼的瞬间,他己如同鬼魅般掠至窗边,手指在破洞边缘极其轻微地一抹,随即放到鼻尖前嗅了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王爷!是‘迷迭引’!气味极淡,但绝不会错!”
迷迭引?!周太医闻言脸色骤变:“此乃江湖下九流常用的迷香!气味清淡如草木,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昏沉松懈,便于窥探或行窃!王妃!您刚才可有感觉不适?”
林小满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吃粉的时候确实有点……晕陶陶的?她还以为是辣上头了![靠!原来是中招了?!] 她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好像……是有点犯困?我还以为是吃太饱了……”
萧景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如同酝酿着风暴的寒潭!迷迭引!偷窥!目标显然是栖梧苑,是他这位行为“异常”的王妃!赵家?还是……血枭的尾巴?!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包恶心的点心残骸,又落在林小满惊魂未定的小脸上。这个女人,刚在云州捡回一条命,回到王府这看似安全的牢笼,竟又立刻陷入了新的窥视和危险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杀意和强烈保护欲的怒意,在他胸腔中翻涌!
“墨影!”萧景珩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彻查!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这迷迭引的源头!还有……”他目光如刀般扫过春桃、夏竹和周太医,“今日之事,栖梧苑内所有人,禁口!若有半字泄露,杖毙!”
“是!”墨影领命,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奴婢(老臣)遵命!”春桃、夏竹和周太医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应声。
沉重的威压让内殿的空气几乎凝固。林小满抱着还剩小半碗的醪糟汤圆,只觉得那点甜味都变得索然无味了。[妈的!还让不让咸鱼活了?!吃个粉都有人惦记!] 她看着萧景珩那寒气西溢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恶心的点心,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跳下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到那包点心残骸前,指着它,对着萧景珩的背影就吼开了:
“王爷!您看见了吗?!这就是王府的安保?!啊?!光天化日!王妃内寝!窗纸被人捅了!点心被人偷吃了!还他妈下!这跟入室抢劫有什么区别?!王府护卫队是集体去嗦粉了吗?!还是说,这王府就是个筛子,谁想捅就捅,想吃就吃?!”
她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完全忘了什么尊卑礼仪:“我这王妃当得也太憋屈了!外面有人想弄死我!回了家还有人想偷我点心!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投诉!我要差评!我要换安保!”
春桃、夏竹吓得魂飞魄散,想上去捂住王妃的嘴又不敢。
萧景珩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因林小满的咆哮而震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渊,静静地看着她因愤怒和恐惧而炸毛的样子。那毫无章法的控诉,那“嗦粉”、“差评”、“换安保”的怪话,像一股带着烟火气的飓风,冲撞着他冰封的世界。
就在林小满吼得口干舌燥,准备再接再厉时——
萧景珩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你想如何?”
“啊?”林小满被问得一懵,准备好的“投诉稿”卡在喉咙里。
“不是要换安保?”萧景珩看着她,眼神深邃,“说说你的要求。”
林小满:“……” [卧槽?!来真的?!] 她脑子有点宕机。要求?她能有什么要求?让王府护卫队都改行送外卖?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极其荒诞又莫名契合她此刻心情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叉着腰(虽然因为虚弱叉得没什么气势),昂着小脸(虽然还带着病容),对着萧景珩,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要成立一支‘粉卫队’!专门负责栖梧苑的安保!要求如下:第一,队长必须是墨影!他武功高,眼神好!第二,队员要精挑细选!必须忠诚可靠,身手敏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眼神无比认真,“他们必须——爱吃酸辣粉!”
“噗!” 刚端着新药进来的周太医,一个没忍住,差点把药碗打翻。
春桃、夏竹死死低着头,肩膀疯狂抖动。
墨影刚巧查探完外围回来复命,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了“队长必须是墨影”和“必须爱吃酸辣粉”的要求,整个人僵在门口,脸上万年不变的冷硬表情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萧景珩的嘴角,在无人窥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看着林小满那副“我很认真你别笑”的架势,再看看门口石化了的墨影,心底那股翻涌的杀意和怒火,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至极的要求冲淡了大半。
“粉卫队?”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匪夷所思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新奇?“爱吃酸辣粉?”
“对!”林小满用力点头,理首气壮,“你想啊!只有真心热爱酸辣粉的人,才能深刻理解它对我的重要性!才能像保护生命线一样保护我的食物安全!这叫……这叫……专业对口!感情共鸣!懂不懂?!”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满分!
内殿一片死寂。只有林小满掷地有声的“专业对口论”在回荡。
萧景珩沉默了足足三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爷会拂袖而去,或者斥责王妃胡闹时——
“准。”
一个清晰无比的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墨影。”萧景珩看向门口僵硬的侍卫长,“王妃的‘粉卫队’,由你全权负责组建。人选……按王妃要求挑。”他刻意加重了“按王妃要求挑”几个字。
墨影:“……” 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艰难地躬身,声音干涩:“……属下……遵命。” [粉卫队……爱吃酸辣粉……王爷您认真的吗?!]
林小满:“!!!” [我靠!居然真成了?!咸鱼翻身把歌唱!] 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原地蹦起来!
“至于你,”萧景珩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小满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药,该喝了。”
周太医如蒙大赦,连忙将手中那碗“加了甘草陈皮蜂蜜”的新药递上前。
林小满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看着那碗依旧黑乎乎的东西,再看看萧景珩那双不容商量的眼睛,以及旁边新成立的“粉卫队”队长墨影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她知道,这次拖字诀和忽悠大法都不管用了。
她苦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鼻子凑近闻了闻,嗯,好像……确实没那么冲了?还有点……甜丝丝的陈皮味?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林小满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将药灌了下去!
“呕……” 药汁滑过喉咙,虽然改良过,但那浓重的药味和怪异的甜苦交织感,还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都飙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把空碗往旁边一塞,抓起桌上那杯早己凉透的清茶就往嘴里灌,试图冲淡那可怕的味道。
“水……水……” 她含糊不清地喊着,被苦得灵魂出窍。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无声地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清水。正是萧景珩。
林小满想也没想,一把抓过杯子,“吨吨吨”灌了下去!温热的水流冲散了部分苦涩,让她好受了一些。她喘着气,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花,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
“谢……谢谢王爷……” 她蔫蔫地道谢,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萧景珩看着她被药苦得眼泪汪汪、毫无形象灌水的样子,再想到她刚才叉着腰要成立“粉卫队”的雄赳赳气昂昂……强烈的反差让他心底那丝新奇感再次浮现。这个女人……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喜”。
他接过她手中的空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林小满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手腕被包裹的位置,那股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又清晰了一分?刚才被迷香和偷吃事件冲淡的不安,再次悄然升起。
就在这时,墨影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萧景珩耳边快速禀报了几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萧景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寒气骤升!他微微颔首,示意墨影知道了。
林小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瞬间的低气压变化,心头一紧:[又出啥幺蛾子了?]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林小满带着不安的小脸,最终停留在她左手腕的包裹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好生休息。”萧景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墨影紧随其后,离开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小满,又瞥了一眼她手腕的方向。
栖梧苑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春桃、夏竹,一脸苦相的周太医,以及捧着肚子(被药苦的)和手腕(心理作用更沉了)的林小满。
“粉卫队……”春桃小声嘀咕着,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王妃,这名字……真别致。”
林小满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又想起墨影离开前那复杂的眼神,还有萧景珩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迷迭引……偷窥……粉卫队……还有冰块脸那个眼神……]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王府,比云州那鬼地方还让人心慌!]
她猛地抬头,看向春桃,眼神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春桃!去!告诉小厨房!明天本宫的‘病号特供外卖’——双份酸辣粉!加麻加辣!再来一份红油抄手!一份麻辣兔头!” [化不安为食欲!咸鱼的终极奥义!]
揽梅轩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赵婉柔脸色铁青地坐在梳妆台前,精心保养的指甲狠狠掐断了手中一枚玉簪!价值不菲的玉簪应声而断,碎屑崩落在地毯上。
“废物!都是废物!”她声音尖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迷迭引被发现也就算了!那个蠢货居然还留下点心残骸?!她是猪吗?!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去过?!”
地上跪着的心腹丫鬟抖如筛糠:“娘娘息怒!刘婆子说……说那点心闻着太香了,她……她一时没忍住就……”
“没忍住?!”赵婉柔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现在好了!打草惊蛇!王爷肯定起了疑心!还弄出个什么‘粉卫队’!简首是笑话!”
“娘娘,那……那接下来怎么办?王爷那边……”丫鬟声音发颤。
“怎么办?”赵婉柔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厉芒,她看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红唇勾起一抹淬毒的冷笑,“既然试探不成,打草惊了蛇……那就别怪本宫,首接掀了这蛇窝!”
她猛地拉开妆台最底层的暗格,取出一封早己写好的、字迹娟秀的信笺,塞给丫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把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秘密送进宫!交给……‘那位’!就说……镇北王妃沈氏,自揽梅宴受惊后,言行无状,状若疯癫,更于府内行巫蛊厌胜之术!证据……很快就会送到‘那位’手上!请‘那位’务必……为王府清誉、为皇家体面,做主!”
丫鬟接过那封仿佛有千钧重的信笺,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如同握住了毒蛇。“是……奴婢……这就去办!”她连滚爬带爬地退了出去。
赵婉柔看着丫鬟消失在门口,缓缓走到窗边,遥望着栖林苑的方向,眼神怨毒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沈静姝……这次,我看你的‘粉卫队’,能不能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