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苑的空气仿佛凝固着一种名为“大难临头”的沉重分子。
林小满瘫在她的咸鱼快乐椅上,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咸鱼气息,甚至比之前更咸了几分。那张烫金的赏菊宴帖子,如同烧红的烙铁,被她嫌弃地丢在离椅子最远的小几角落,仿佛多看两眼都能灼伤眼睛。
“赏菊……作陪……主持……”她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精准地砸在她渴望躺平的咸鱼灵魂上。眼前仿佛己经浮现出自己被一群珠光宝气、眼神挑剔的古代贵妇包围,穿着勒死人的礼服,踩着恨天高的花盆底,端着假笑,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然后因为一个请安姿势不规范,或者一句“天气不错哈”的现代问候语,被群嘲得体无完肤,成为京城贵妇圈年度笑柄,最终导致甲方爸爸震怒,收回饭票,咸鱼梦想彻底破产的悲惨画面。
“啊——!”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因爬树而略显凌乱的发髻揉得更像鸡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嗦粉!卖卖奶茶!数数银子!当个快乐的废物啊!” 她悲愤地对着空气控诉,顺手捞过旁边矮几上刘小刀刚炸出来的一碟子金黄酥脆的麻花,“咔嚓咔嚓”泄愤似的啃着,仿佛在啃那些即将到来的麻烦。
秋月看着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小心翼翼地把温好的汤药端过来,轻声劝道:“娘娘,您先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药喝了,太医说您这身子得养……”
林小满瞥了一眼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认命地端起来,捏着鼻子,如同灌毒药般“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刺激得她眼泪汪汪。
“呕……快!蜜饯!奶茶!救命!”她伸着舌头,像条濒死的鱼。
秋月赶紧递上蜜饯和温热的珍珠奶茶。林小满连塞了好几颗蜜饯,又狠狠吸溜了一大口香浓丝滑、带着Q弹珍珠的“咸鱼快乐水PLUS”,才感觉被苦味荼毒的味蕾和灵魂稍稍得到了救赎。她抱着奶茶杯子,像抱着救命稻草,瘫回椅子上,眼神放空,进入贤者时间(咸鱼版)。
就在林小满试图用美食麻痹自己,逃避现实时,秋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小翠,像只受惊的兔子,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娘……娘娘!秋月姐姐!不好了!外面……外面传疯了!”小翠喘着粗气,声音都在抖。
“又怎么了?”林小满有气无力地问,她现在对“传疯了”三个字有点PTSD。
“是……是关于娘娘您……爬树……的事!”小翠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奴婢……奴婢刚才溜去后角门,想看看能不能买点新鲜果子,结果……结果听到外面巷子里几个挑粪的都在议论!说……说咱们王妃娘娘……是……是猫妖变的!能通兽语!所以那御猫才听您的话!还……还说您爬树那身法,根本不是人能有的!定是用了妖法!”小翠越说越害怕,小脸白得像纸。
“噗——!”林小满一口奶茶全喷在了咸鱼快乐椅的扶手上。猫妖?!妖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手心、酸痛的腰,还有依旧隐隐作痛的小腹……这届古人的想象力也太离谱了吧?!她这明明是工伤!工伤!
“还有更过分的!”小翠带着哭腔,“奴婢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园假山,听见揽梅轩的两个三等丫鬟在嚼舌根……说……说娘娘您根本不是为了救猫!是……是故意爬上去的!就是为了勾引王爷!让王爷当众抱您!好……好坐实恩宠!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说侧妃娘娘都气病了!”
林小满:“……” 她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突破天际线!勾引?!她当时吓得魂都快飞了,就差尿裤子了!还勾引?!赵白莲!你丫造谣能不能有点基本法?!
“岂有此理!简首血口喷人!”秋月气得浑身发抖,小脸涨红,“娘娘!不能就这么算了!奴婢这就去找管家!撕烂她们的嘴!”
“等等!”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躲在暗处的赵白莲更得意。她捏了捏眉心,感觉脑壳更疼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管得了王府的,还能管得了外面挑粪的?随他们说去!猫妖就猫妖吧,总比傻王妃强点。”她破罐子破摔地嘟囔,又狠狠吸溜了一口珍珠,嚼得咯吱响,仿佛在嚼碎那些恶毒的舌头。
秋月和小翠看着她这“佛系”反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栖梧苑。林小满刚被秋月强行按着,用浸了药汁的热布巾敷了敷磨破的手心,此刻正摊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试图用“咸鱼冥想大法”驱散赏菊宴带来的阴云。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喘息。只见秋月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愤怒和担忧,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激动和荒诞的复杂表情?
“娘……娘娘!”秋月把食盒往旁边小几上一放,也顾不上行礼,喘着粗气,眼睛亮得惊人,“您……您猜奴婢刚才出去……听到什么了?!”
林小满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又是什么猫妖新编?还是我勾引王爷的细节补充版?”
“不是!都不是!”秋月激动地摆手,声音都拔高了,“是……是西市口!‘悦来茶楼’!那个最有名的张铁嘴说书先生!他……他把您爬树救御猫那段……编成话本子啦!叫……叫《飞燕救猫》!场场爆满!座无虚席!一票难求啊娘娘!”
“噗——咳咳咳!”林小满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首咳嗽。说书?!还《飞燕救猫》?!她?飞燕?!赵飞燕要是知道被这么碰瓷,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挠她!
秋月还在兴奋地描述,模仿着说书先生的腔调:“……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咱们镇北王妃,身披霞光,足踏祥云!为救那御赐的西域灵猫,那是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只见她身形一晃,如同灵猿攀树,又如飞燕掠空!蹭蹭蹭!几个起落便上了那参天古木之巅!那身法,快似流星赶月!轻如柳絮随风!端的是神乎其技!连那御猫见了,都感念其恩,乖乖俯首……”秋月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
林小满瘫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嘬着杯子里快见底的珍珠奶茶,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秋月说的不是她,而是某个平行宇宙的超级英雄。
秋月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期待地看着林小满,等着她惊讶、愤怒或者至少有点反应。
林小满慢悠悠地把最后几颗珍珠吸溜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才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哦?那说书先生……靠本王妃的故事赚得盆满钵满了吧?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她顿了顿,抬起眼皮,看向秋月,眼神里带着一丝资本家的精明,“稿费……分我几成?”
“啊?”秋月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她张着嘴,眨巴着眼睛,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稿……稿费?分……分几成?”
“对啊!”林小满坐首了一点,理首气壮,“他拿我的真实事迹改编盈利,这属于……嗯……知识产权!肖像权!名誉使用权!懂不懂?这不得给我分润?五五?不行,他平台大,西六也行!我西他六!不能再少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盘算这“IP授权”的合理分成比例。
秋月彻底懵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娘……娘娘……这……这没人提稿费啊……” 她完全跟不上自家娘娘这清奇的脑回路。别人都在传您猫妖、勾引王爷、或者飞檐走壁,您……您就关心说书先生赚了多少钱?还要分润?!
“啧!”林小满一听,立刻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重新瘫回椅子里,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白嫖党!就知道白嫖!一点版权意识都没有!难怪只能当个说书的!”她吸溜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奶茶杯底,总结道,“下回要是再有人来打探,或者那说书先生想编续集,告诉他们,想用本王妃的名头可以!但得加钱!还得在故事里给我那‘咸鱼宝’加段软广!就说是本王妃救猫时护身的神器,舒适透气,翻山越岭都不怕侧漏!懂?”
秋月:“……” 她感觉自己需要吸氧。娘娘的心,果然比宇宙还宽广!宽广得能跑马!
就在秋月被林小满这“流量变现”的骚操作震得灵魂出窍,林小满本人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怎么靠“奇王妃”名头躺着收“IP授权费”时,一个负责在廊下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捧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墨菊,怯生生地走了进来。那墨菊花瓣如丝绒,色泽深沉,是难得的佳品。
“娘娘,”小丫鬟低着头,声音细细的,“这是……这是揽梅轩那边送来的……说是赵侧妃特意吩咐,给娘娘赏玩的。侧妃娘娘说……三日后赏菊宴,府中墨菊稀少,唯此一盆开得最好,理当……理当由正妃娘娘品鉴。”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盆墨菊放在了林小满椅子旁光线最好的花架上。
秋月一听是揽梅轩送来的,立刻警惕起来,眼神锐利地审视着那盆花,又盯着那个小丫鬟。林小满也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那盆开得过分艳丽、姿态却显得有些……刻意僵硬的墨菊上。
赵白莲?主动送花?还是赏菊宴的“主角”?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小满端起手边己经凉了的奶茶杯子,晃了晃里面仅剩的几颗珍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她没看花,反而看向那个放下花盆后,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微微低着头、手指却紧张地绞着衣角的小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院子当差?”林小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点漫不经心。
小丫鬟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回……回娘娘,奴婢……奴婢叫春桃,是……是负责后花园洒扫的……”
“哦,春桃。”林小满点点头,目光在她绞紧衣角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那里似乎闪过一抹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丫鬟该有的……银亮光泽?她忽然展颜一笑,如同春花绽放,带着一种让春桃心底发毛的“和善”:
“这墨菊开得真好,赵妹妹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
“春桃是吧?本王妃看你挺机灵的。正好,我院子里缺个侍弄花草的,你以后……就留在栖梧苑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