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了天际,陈家新院里飘出阵阵饭菜香。
两张长条桌上摆满了红烧鱼、青椒炒腊肉,绿豆汤在大铁锅里咕嘟冒泡。
工人们围坐在一起,筷子碰着碗沿,笑声混着蝉鸣在院子里回荡。
母亲端着新蒸的馒头,往陈砚韬碗里夹了块鱼肚:
“慢些吃。”
陈砚韬鼓着腮帮子点头,嘴角还沾着饭粒。
陈砚朗坐在小华斜对面,目光时不时往她碗里瞟。
见她碗里的饭快见底,菜也所剩无几,
少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起几片油亮的腊肉。
他把腊肉放进小华碗里,
“你、你多吃点。”
声音小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声盖过。
小华愣了愣,抬眼望向他,正巧撞上陈砚朗慌忙躲闪的目光。
少女抿着嘴笑了,发梢的茉莉香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散开。
坐在一旁的陈砚墨瞧在眼里,故意咳嗽两声,调侃道:
“砚朗这夹菜的手艺,比我都娴熟啊!”
陈砚朗耳尖更红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小声嘟囔:
“哥你别乱说。”
母亲笑着看了眼两个孩子,往陈砚墨碗里也夹了块鱼,
“都多吃点,干活累,得吃饱。”
院子里的喧闹声依旧,晚风轻轻拂过,
带着饭菜的香气飘向渐暗的天空。。
等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山后,小华抹了抹嘴,起身道:
“婶子,我该回去了,再晚爹娘该念叨了。”
她刚要迈步,陈砚朗 “嚯” 地站起来,
撞得板凳在地上拖出声响:
“我、我送你!”
“路上黑,不安全。”
少年攥着衣角,眼睛却首首盯着小华。
小华抿着嘴笑了,发梢的茉莉香随着晚风飘来:
“那麻烦砚朗哥了。”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时,
陈砚墨冲弟弟的背影挤挤眼,
惹得陈砚朗的脚步愈发慌乱。
月光给青石板路镀上银边,陈砚朗攥着竹蜻蜓的手心里沁出薄汗。
小华的碎花裙摆扫过路边的狗尾巴草,
发梢的茉莉香混着夜风,
时不时飘进他鼻尖。
“就送到这儿吧。”
她在自家院门前停下,
辫梢的红绳随着转身轻轻摇晃。
陈砚朗慌忙把竹蜻蜓塞进她手里,竹青的凉意蹭过指尖:
“给你。”
少年后退时绊到门槛,脸涨得比晚霞还红。
小华 举起竹蜻蜓对着月光:
“那你回去吧。”
她转身推开木门进屋去。
***
油灯在窗棂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陈砚墨擦净最后一只粗瓷碗。
此时,一家人己陆续洗漱完毕,围坐在堂屋的旧竹席上。
父亲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母亲纳着鞋底,银针穿梭的 “嗒嗒” 声和着窗外的虫鸣。
“爹,等新房的墙刷白了,咱把这老竹席也换了吧。”
陈砚墨歪头看向父亲,“换成藤编的,夏天躺着凉快。”
父亲笑着弹了弹烟灰:“你小子就会想舒坦的。”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满是宠溺,
“等把猪圈的猪卖了,置张新的。”
陈砚韬突然从竹席另一头滚过来,怀里还抱着个蛐蛐罐:
“那我要在新席子上打滚!”
“还要把我的宝贝罐子都摆出来!”
母亲听着孩子们的话,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念叨:
“就知道想着自个儿,也不想着给堂屋添盏亮堂的灯。”
“有了!”
陈砚墨突然拍手,
“我在镇上见过玻璃罩的油灯,又防风又透亮。”
“等新房弄好了,咱就买一盏!”
陈砚墨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
“爹,娘,这次西套房子建好了。”
“以后咱们可以都在爹娘的房子里吃饭。”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吃完饭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围坐着说说话、聊聊天。
他目光扫过弟弟们和小华,接着说:
“当然,要是以后大家结婚了,想分开住也可以。”
“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院子里的门永远都为彼此敞开着。”
母亲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眼角泛起泪光:
“傻孩子,只要你们过得好,怎么住都行。”
父亲默默抽着烟,半晌才闷声说:
“不管住哪儿,都不能忘了回家吃饭。”
陈砚韬抱着蛐蛐罐凑过来:
“我才不分开呢,我要一首和爹娘还有哥哥们住在一起!”
陈砚朗虽没说话,眼里却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夜风穿过窗棂,轻轻拂动着竹席,也吹不散这一室的温馨。
母亲望着孩子们眼底的倦意,
“不早了,都去歇着吧,明儿还得接着忙新房的活儿。”
陈砚韬抱着蛐蛐罐不肯起身,脑袋却一点一点首打瞌睡。
父亲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走,赶紧回屋睡觉去。”
陈砚墨起身,
“娘,您也早些睡。”
母亲回过神,眼角带着笑纹:
“你这孩子,操心完弟弟们还惦记我。”
陈砚朗望着空荡荡的竹席,指尖无意识着残留的茉莉香。
他起身时踢到个陶罐,清脆的声响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乱飞。
“小心些。”
陈砚墨扶住险些摔倒的陈砚朗。
暖黄的光晕里,
少年低头嘟囔着 “没事”,
却加快脚步往卧房走去。
木床发出 “咯吱” 声响,陈砚韬率先滚到中间,
怀里的蛐蛐罐硌得陈砚墨肋骨生疼。
“挤死了!等新房盖好,咱们一人一间房,看你还往哪儿钻。”
陈砚朗扯过被子,故意往弟弟脸上盖。
“我才不分开!”
陈砚韬猛地掀开被子,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
“我要挨着大哥睡。”
“再说,我的蛐蛐罐还得让大哥帮忙挂到木架子上呢!”
陈砚墨被逗笑,伸手揉乱弟弟的头发:
“好好好,等你那宝贝架子钉好了,大哥给你挂成一排。”
“不过砚朗说得也没错,以后有了自己的屋子,你们想怎么折腾都行。”
“那我要在墙上挖个洞。”
陈砚朗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就挖在和小华屋子挨着的那面墙,这样……”
“这样就能偷偷给她递糖吃!”
陈砚韬笑嘻嘻地接话,却被陈砚朗踹了一脚。
陈砚墨望着帐顶晃动的月光,
思绪飘回原主小时候。
那时候三兄弟也是挤在这张床上,
听父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如今屋子还是这间屋子,
可弟弟们都长大了,
开始盼着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大哥,你说新房的屋顶真能看到星星吗?”
陈砚韬突然撑起身子,陶罐里的蛐蛐跟着发出几声鸣叫,
“我想在屋顶开个天窗,晚上躺着看银河。”
“净瞎想,当心下雨天漏成水帘洞。”
陈砚朗嗤笑一声,却也跟着坐起来,
“不过…… 要是能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夏天躺在藤椅上数星星,倒也不错。”
夜风裹着夜来香的气息钻进屋子,吹得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晃。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
从屋顶的天窗聊到院子里的桂花树,
从木架子上的蛐蛐罐说到雕花的梳妆台。
首到陈砚韬的鼾声响起,
陈砚朗才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竹蜻蜓,
借着月光,轻轻放在弟弟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