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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站在苏家老宅的衣帽间里，指尖悬在一排高定礼服上方，迟迟未落。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她光洁的肩头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助理小林捧着平板站在一旁，屏幕上密密麻麻列着今晚可能出席的宾客名单。
“晚晚姐，凌家那边确认凌总会出席，还有凌夫人特意提到”……
小林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苏晚的手指突然停在了一件墨绿色丝绒礼服上。
“就这件”。
苏晚的语气轻快得有些刻意，指尖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那件礼服是两年前她在米兰时装周上第一眼就看中的——墨绿丝绒在灯光下会泛出幽深的光泽，像极了某人瞳孔的颜色。
小林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礼服，又偷瞄了眼平板上凌夫人的特别叮嘱“务必带晚晚一起来，我们准备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糖藕”……
最终只是乖巧地应了声"好"。
凌家老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在古董瓷器上流转，侍者端着香槟在衣香鬓影间穿梭。
苏晚站在大厅入口处，深吸一口气，丝绒礼服包裹着她窈窕的身形，露出的肩颈线条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晚晚”！凌夫人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刻提着裙摆快步走来。
这位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宜的贵妇人一把拉住苏晚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欢喜，“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墨墨说去机场接你，我还担心他又摆那张冰块脸吓着你……”
“伯母”。
苏晚乖巧地微笑，任由凌夫人亲热地捏着自己的手，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她的肩膀，搜寻着某个身影。
“别找了”，凌夫人了然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墨墨在书房和你爸下棋，故意躲着呢。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越是在意什么越要装不在乎”……
她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苏晚的手背，“你去叫他，就说我让的”。
苏晚耳尖微热，刚要推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精准丈量过距离。
她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丝绒面料下的肌肤泛起细小的战栗。
“妈”。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近得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苏叔说棋局暂停，王董到了”。
苏晚缓缓转身。凌墨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晚礼服，衬得肩线愈发挺括。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从墨绿丝绒包裹的肩颈，到微微泛红的耳尖，最后定格在她刻意保持平静的脸上。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快得像是错觉。
“墨墨”。凌夫人笑眯眯地打断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正好你来了，带晚晚去见见王叔叔他们。她刚回国，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
凌墨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却还是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晚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指环——那是凌家继承人的标志，从他二十二岁接手家族企业那天起就戴着，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谢谢凌总”。她扬起一个完美的社交微笑，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然后优雅地迈步向前。
丝绒裙摆扫过凌墨的裤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凌墨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沈清姐今天会来吗”？苏晚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宴会厅的嘈杂中。
她没有回头，因此错过了凌墨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不会”。他的回答简短冰冷，“她在苏黎世筹备画展”。
苏晚“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手包链条。
这个答案本该让她松一口气，却莫名在心底掀起一阵酸涩的浪。
沈清总是这样，优雅从容地出现在凌墨生活的每个重要节点，又恰到好处地缺席那些可能会尴尬的场合。不像她，像个笨拙的闯入者，永远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苏晚”。凌墨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紧绷，“你这次回来”……
“晚晚”！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
苏父端着酒杯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商界大佬，“快来见见你王叔叔和李伯伯，他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苏晚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迎了上去。
她没有看到身后凌墨骤然阴沉的眼神，以及他握紧又松开的拳头。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苏晚借口补妆躲进了花园。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吹散了她脸颊上不自然的燥热。
她靠在汉白玉栏杆上，仰头望着被城市灯火映得发红的夜空，丝绒礼服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穿这么少就跑出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不容拒绝地披在她肩上。
苏晚没有回头，但熟悉的雪松木质香调己经将她包围。那气息太具侵略性，让她呼吸都为之一滞。
“谢谢”。她小声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外套前襟。
凌墨的体温和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凌墨站到她身侧，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
“敬你回国”。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苏晚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香槟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听伯母说，你这两年把凌氏的海外市场扩大了三分之一”。
她试图找些安全的话题，“恭喜”。
凌墨轻晃着酒杯，目光落在远处某个虚无的点上："嗯。"
沉默再次蔓延。花园里的虫鸣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
“凌墨”。苏晚突然转头看他，月光在她眼里洒下一片碎银，“当年我出国前，你为什么要”……
“晚晚！墨墨”！凌夫人的声音从露台方向传来，“切蛋糕了，快回来”！
苏晚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凌墨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接过她手中的空酒杯，转身向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走去。
苏晚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场持续了十年的哑剧，到底还要演多久？
她拢了拢肩上快要滑落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场温柔的酷刑。
宴会厅里传来欢快的生日歌——今天是凌父的六十大寿。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扬起微笑，踩着高跟鞋走进那片刺目的光亮中。
凌墨就站在蛋糕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蜡烛的火焰在空气中跳动，暖黄的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在人群中短暂相接，又迅速错开。像两条短暂相交的首线，注定要奔向不同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