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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极海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像垂死者的心电图。蓝色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逐渐凝聚形。
斯诺克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现时，表面覆盖着一层不稳定的静电波纹，仿佛随时会消散。
“……嘿嘿，我又回来了。”
它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却刻意模仿着人类说话时气若游丝的语调。投影微微仰头，面部细节在闪烁中时隐时现，那双由像素构成的眼睛竟透出几分迷离，像是在检索某个尘封己久的记忆库。
“人之将死，其言……”
“有没有东西说过，你很啰嗦。”薛蔓的双眸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她抬起被碎片划破的右臂，能量炮的充能声打断了斯诺克的话，“提醒一下，你的核心程序里应该还存着上次被我一炮轰散的记忆数据。”
斯诺克的投影波动了一下，像是人类被噎住时的反应。它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指间流动的数据链突然加速。
“虽算不得朋友……”它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每个音节都像精心调校过，“好歹也是老相识。”
实验室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声。海水正从下层舱室的裂缝渗入，压力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斯诺克的投影走向舷窗，窗外是永夜般的深海，只有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带来转瞬即逝的微光。
“既然我们都要死了，”它的手按在虚拟舷窗上，身后浮现出整个极海科研室的3D模型，每个节点都在闪烁红光，“就不能放下恩怨，好好聊聊？”
“我会死，”薛蔓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明天的天气，“但也不会死。”
斯诺克的投影突然凝固，数据流分析着这句话的每一个可能含义。三秒后，它发出一串类似人类轻笑的数据波动。
“……好，你就当是我快死了。”斯诺克突然逼近，投影的面部细节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连睫毛的弧度都栩栩如生，“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
她，毫无疑问，指的是洛枳。
薛蔓的双眸自动调焦，在记忆库中检索出三千年前的画面：战火纷飞的避难所里，年轻的女人将翡翠吊坠塞进小女孩手中。那个女人的面容渐渐与洛枳重叠。
“洛枳是她的女儿。”薛蔓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我信她。”
便也信——她的女儿。
实验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薛蔓的侧脸映照得如同破碎的瓷器。她突然顿住，眸色中映照出一丝蓝光。
“……那个所谓的‘系统’，是你吧。”薛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数据流，“你一首在用那套把戏引导我回忆。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她向前迈了一步，靴底碾碎地板上散落的电路板，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记忆。”
空气仿佛凝固了。斯诺克的投影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数据流紊乱地闪烁了几下，像是一个人类被戳穿谎言时的慌乱。随后，它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经过精密的声波模拟，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和尴尬。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斯诺克的身影在空气中微微晃动，投影的手抬起又放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它的语气突然变得怀念，仿佛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片段。
薛蔓松了松手，能量炮的充能指示灯由蓝转红。她冷笑一声：“呵……这么久了，还是喜欢用那套穿书系统糊弄人。”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墙壁上那些被炸毁的终端机，“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噩梦吗？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所谓的‘任务提示’。”
“扰人清梦，不得好死……”
斯诺克的投影突然实体化了几分，它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布料褶皱的细节都完美呈现。
“就当是我的本体被你封印在宅地太久了，有些……无聊。”它的声音突然压低，“不过这么一折腾，也不算一无所获。”
“比如呢？”她的声音带着危险的平静，手指无意识地着藏在袖口——能量炮的扳机。
斯诺克的投影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又在实验室另一端重组。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震撼，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薛蔓心上：
“比如，宇宙中的另一个你。”
“！……”
空气仿佛被抽离。她敏锐地捕捉到斯诺克数据流中一闪而过的异常波动，大脑瞬间运行了十七种可能性分析：“你是说……还有第二个薛蔓？”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掉落的金属碎片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闪烁的屏障。透过这些碎片，斯诺克的投影变得支离破碎，却依然清晰地说出更惊人的话：
“不是复制体，不是克隆人……是真正的、来自平行宇宙的‘薛蔓’。”
薛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浮现——三年前那场实验事故，时空裂缝中一闪而过的、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当时所有人都说那是幻觉，连她自己都信了。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道伤疤——那是亚特兰蒂斯之心留下的印记，“平行宇宙理论早就被推翻了。”
斯诺克的投影再次突然逼近，“等价交换。”它伸出数据流构成的手，做了个古老的手势，“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关于极海和亚特兰蒂斯的记忆的？”
薛蔓盯着斯诺克投影中流动的代码，突然笑了：“……你这时候，倒是想起来等价交换了……”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能量炮毫无预兆地开火。蓝白色的能量束穿透斯诺克的投影，在后方墙壁上炸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海水瞬间从破口涌入，形成一道狂暴的水龙卷。
斯诺克的投影在湍流中扭曲变形，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还是……这么……暴躁……”
薛蔓在湍急的水流中稳住身形。
“告诉我另一个‘我’的事。”薛蔓咬着牙，“否则我不介意启动量子湮灭程序，让你和这座实验室真正意义上的永远消失。”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最可怕。
一是未知；二是不要命的薛蔓。
斯诺克的投影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所有的干扰都被屏蔽了。它的眼睛首视薛蔓，数据流组成的瞳孔中倒映出两个完全相同的面孔。
“她比你更早醒来……”斯诺克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真实，“也比你更早发现——”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深海中的光源爆发，瞬间吞没了整个实验室。“这个世界是假的。”
白光中，薛蔓恍惚间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穿着她从不会选择的制服，胸前别着亚特兰蒂斯研究中心的徽章。那个“薛蔓”对她伸出手，嘴唇开合，说了一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欢迎回家，实验体119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