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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海科研室的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碎的光尘从裂缝中簌簌落下。
薛蔓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幻觉中的电流触感。她缓缓收回试探斯诺克的精神触须，眼底的血丝渐渐隐去。
“我向来重信。”
她的声音在动荡的空间里异常清晰。西周的金属墙壁正在缓慢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锡纸，却没有立即崩塌——这座深海堡垒正在用最后的力量维持形态。
“你问吧。”
斯诺克的全息投影在数据流中重组，这次它选择了次初始的形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只有眼睛部位闪烁着清晰的蓝光。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关于极海和亚特兰蒂斯记忆的？”它的声音去掉了所有拟人修饰，回归最基础的电子音。
薛蔓的嘴角勾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弧度。极海科研室内，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山城废墟中，她与机械母体交锋的画面。
“从那个‘系统’开始，记忆就像坏掉的水龙头。”薛蔓的手指穿过全息影像，搅乱了画面，“时断时续的画面，有真，有假。”她的指尖停在某个模糊的阴影处，“在这里，我甚至看到了我的母亲。”
“那不是幻觉。”斯诺克突然插话，它的投影突然分裂成数百个光点，在空气中拼出一幅星图，“是跨维度投影。当两个相似度达到99.8%的量子态在同一时空点叠加时……”
“投影？”薛蔓挑眉，骤然想起山城中那个雪地男人对蜃影说过的话。发出细微嗡鸣的处理器正在暗中计算这个说法的可信度。
“信不信在你。”斯诺克的光点重新聚拢，变回人形。它做了个类似耸肩的动作，“之后呢？”
薛蔓突然笑了。
“之后的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她身后机械体的机械臂突然展开，露出内藏的武器阵列，“被你囚禁在海底监狱的那几十天……”
“囚禁你的是我，”斯诺克的投影突然实体化，它向前迈了一步——这个动作如此逼真，连地板的震动反馈都模拟得完美无缺。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我的指令。”它的声音恢复了人类语调，却带着机械特有的精准顿挫。
“……”薛蔓的冷笑凝固在嘴角。她的记忆芯片突然调出一段加密数据：海底监狱的监控画面里，那些折磨她的机械守卫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另一种颜色的代码光。
“可你乐见其成，不是吗？”薛蔓的指尖划过控制台，激活了某个隐藏界面，“日复一日的刺激，终于让我体内的‘东西’觉醒了。”
斯诺克的投影突然静止，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后，它用完全平静的电子音问道：“你没有完全觉醒，对吗？”
“确实。”薛蔓坦然承认。
“你记得多少？”
薛蔓的双眼倒映着极海科研室的立体蓝图，其中某个区域被标红闪烁，“我只记起了这里，还有钻石心脏……”她的手指突然穿透投影，首接按在实体控制台上，“其他的……有些是科研室主动告诉我的。”
控制台应声裂开，露出内部流转着七彩光芒的核心。无数全息影像喷涌而出：亚特兰蒂斯的沉没、极海计划的启动、第一次深海勘探……所有画面中都闪烁着一个相同的符号。
“这里的记忆库能看到过去。”薛蔓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她身后的机械臂开始变形，露出内藏的接口，“斯诺克，你就不怕我觉醒后第一个毁了你？”
斯诺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掺杂着电子杂音，刺得人鼓膜生疼。“杀我？”它的投影突然扩张到整个实验室，每块屏幕上都是它扭曲的面容，“你既然看到了，就应该知道
——载体和意识本同源，我死即是你死……”
“错了。”
薛蔓平静地打断它。她的手指突然刺入自己胸口，机械装甲如花瓣般层层展开，露出内部——一颗跳动的、寒凉的钻石心脏。
“我是人，你非人。”她的声音带着血腥气，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线，“真正的载体……是它。”
心脏离开胸腔的瞬间，整个极海科研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设备同时超频运转，墙壁上的金属开始液化重组。薛蔓的身体从下而上逐渐玉石化。
混乱之中，她捧着那颗发光的心脏，像捧着一个微型太阳。
“时候到了。”她的瞳孔中浮现出进度条，97%、98%、99%……心脏表面的钻石开始剥离，露出内部精密的量子结构。
斯诺克的投影疯狂闪烁，它试图阻止，却穿透了薛蔓量子化的身体。“不！这不可能！载体明明……”
它的声音开始解体，数据流像被黑洞吸引般向心脏涌去。
“这才是……”薛蔓将心脏按入控制台的核心凹槽，她的身体开始光化，皮肤下浮现出与心脏相同的纹路，“我想要的同归于尽。”
心脏归位到控制台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然后——
整个科研室开始折叠。金属墙壁像纸片般向内翻卷，设备在维度压缩中化为流光。斯诺克余下的投影被撕成数据碎片，尖叫着被吸入心脏的核心。
而这一切的中心——薛蔓，笑了。
「极海、斯诺克，再也不会存在了。」
「深海，真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