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冷炽猎的一零七师进展就缓慢很多。他们行走在人迹罕见之处,避免走漏风声,不巧遭遇了占山为王的土匪。
“这一次的土匪不太一样啊,老管居然拿他们没办法。”韦修益纳闷道,普通打家劫舍的土匪遇到正规军都是望风而逃,偶尔有不知死活的也是被三两下打发,像这种难缠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去助管营尉一臂之力吧。”杜衍轶跃跃欲试,他总觉得这次的土匪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个小孩上去能干啥?”韦修益呵斥道。
“我不小了,很多人还没我高呢。”杜衍轶挺起胸膛说。“我现在是淬火军团一零七师的正式一员,请叫我杜衍轶。”
杜衍轶的脸还比较稚嫩,经历多番家变之后添了几分愤懑,有不属于他年纪的沧桑。
“那去试试吧。”冷炽猎没有阻止。
此地的土匪算不上太强悍,不过确实掌握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大部队派不上用场,小部队一时又拿不下来。
冷炽猎抱着练兵心态并不焦虑,事实上郑西方己另辟蹊径潜入土匪窝,最新消息显示一切顺利。
算算时间,正面迎战的土匪也差不多该知道老窝被端的消息了,届时士气一落千丈不战自溃,所以有心请战的部队,冷炽猎一概同意。
果不其然,杜衍轶上去没多久,就传来捷报,土匪己放弃抵抗,狼狈逃窜。
冷炽猎上去的时候,交火己经平息,郑西方抓住了几个投降的土匪,正在盘问。
“干得不错。有问出什么吗?”冷炽猎问道。
“这帮土匪的首脑以前是地方军的头头,来到这里没多久。”郑西方顿了顿回答道,“抓到的人说他们己经被默武人收编了,不把他们放了就是与默武人为敌。”
“抓住土匪头子了吗?”冷炽猎冷笑两声,他这次前来可就是要跟默武为敌的,提前拔除一些爪牙也不错。
“没有,他们不在乎手下性命,溜得很快。管营尉追击去了。”郑西方望着土匪逃离的方向,他也想一并追击,只是多了一层顾虑。
“没事,你做得很好,我们尽快启程。”冷炽猎不认为一支地方军转行的土匪有太大价值,跑就跑了,不值得劳师动众紧追不放。他准备给管平南留个口信,让他们见好就收,毕竟正事要紧,在深山老林己经耽误太多时间。乱世之际,土匪是杀不完的,夹缝中稍有空间,便像春风吹又生般萌芽壮大。冷炽猎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使命不是平叛,而是要支援凤凰城。只要土匪让出路来,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一零七师都没有理由继续与他们纠缠。
“我们的踪迹可能不再是秘密了。”郑西方苦笑着说,这帮土匪所谓投靠默武不像是戏言,有走漏风声的可能性。
“默武跟地方军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告密有可能,但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默武人肯定收到不少,不见得那么重视一零七师,没必要太紧张。管平南他们追得上最好,追不上也不用勉强,让他们早点回来。”
冷炽猎表面轻松自如,但独自带领一零七师在穷山恶水奔走多日后,对前路也不禁迷惘。凤凰城被包围的是半个淬火军团。凭一零七师一个加强师的力量,恐怕凤凰城的城墙边都接近不了。位于开阔地带的凤凰城,没法找到丛林丘陵之类掩护,暴露在默武人的主力面前,很难全身而退。
最让他忧心的是,没有任何友军的消息,络兰帝国的情报网络己经完全瘫痪。这么一来根本没法与主力军配合,从旁策应。一零七师的斥候都是韦修益统领下的老兵,对于隐蔽接头经验丰富,但也摸不清主力军的方位,唯一能肯定的,是确实存在这么一支主力军,在奔往凤凰城的途中。
下一步的重点,就是与主力军重建联系,放弃隐蔽状态很可惜也很危险,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在山林里巡游恐怕隐瞒的不是敌人而是友军。
“报告,管营尉追得很急,我们联络不上。”紧急情报打断了冷炽猎的思绪。
“老管一向稳重啊,怎么会?”韦修益感到奇怪,如果说是郑西方领军倒不出奇。
“管营尉不容有失,跟我一起追上去吧。”冷炽猎命令道。一零七师尽管规模庞大,核心骨干还是两千多个老兵,一半在韦修益这边,另一半多数在管平南那边。如果他们有所闪失,不是一零七师能承受的。
郑西方也跟了过去,他的部队在山野还是有优势,行动更为迅捷,准确判断出方向穷追不舍。
“这个方向好像是松峡大坝啊。”郑西方不确定道,他很久以前来过,现在记忆有些模糊了。
“嗯,过去看看。”听到大坝二字,冷炽猎有不祥的预感。年久失修的剑鞘大坝上次给了冷炽猎深刻的印象,要是叛军铤而走险恐怕一零七师又要重建一次。松峡大坝和剑鞘大坝并称为络兰最险峻的水利设施,估计破坏力旗鼓相当。“如果水库溃坝,会有多坏后果?”
“听老人家讲过,肯定是下游的灾难。沿江一带都会被吞没,我们这里地势相对较高应该还好,但会不会被波及也不好说。”郑西方其实也是外行,模棱两可答道。
“我们得更快才行。”
冷炽猎率军抵达松峡大坝,果然发现了韦营尉的踪迹,正与逃窜的土匪缠斗不休。大坝己被炸出几个缺口,散发出浓浓的火药味。
“阻止他们。”不等冷炽猎下令,大军己经围了过去,防止匪军炸毁大坝。
“是徐如昱。”冷炽猎己经认出匪军的头领。以前在地方军,冷炽猎就与徐如昱打过交道。徐如昱那时候就己是嚣张无比,劣迹斑斑,让冷炽猎对地方军完全失望。
以徐如昱自私自利的本性,还有欺下瞒上的作风,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冷炽猎一点都不意外,当务之急便是保住大坝。
幸好徐如昱的部队并不顽强。这帮人是跟随徐如昱走南闯北的帮凶,比一般土匪要强悍得多,但没有完全克服地方军欺软怕硬的弱点,一旦三板斧没能奏效,陷入持久战之后就习惯性考虑退路,不愿意拼到底。
被齐凌西放逐后,徐如昱很不甘心地回到老地盘,有心报复但实力有限,浪花都翻不起来。朱广尧找上门的时候,徐如昱以为找到靠山,积极帮忙搜集淬火军团在啸息庄园和未眠城的不法证据,当然找来找去都是些捕风捉影上不得台面的消息,朱广尧干脆忽略。
徐如昱不知状况,沾沾自喜前去邀功,结果吃了闭门羹。正规军是朱广尧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的对象,地方军就不在此列了,朱广尧的定位就是相互利用,吃干抹净。地方军没能给他扳倒齐凌西提供助力,自然他也不会兑现画饼的承诺,连好脸色都懒得装,就将徐如昱一行人打发走。
被朱广尧拒绝后,困在穷山恶水的徐如昱是很绝望的,不过天无绝人之路,默武的入侵提供了全新的机会。
徐如昱和他的部属都是利益为上之徒,忠君报国停留在口号上,背叛络兰全无心理负担。在狗头军师舒创的怂恿下,徐如昱跟默武人搭上线,成为默武新编降军之一。
抱有类似想法的人很多,徐如昱算是行动比较早的,但还有大批人比他更快。划分地盘的时候,徐如昱的选择空间并不大。核心命脉和富庶区,默武人牢牢把控,外人不可能染指。徐如昱也不抱希望,只想着能换个相对富足的地区。之前乡野实在穷得叮当响,根本榨不出油水,外来富户也是望而却步,靠打家劫舍根本养不活习惯安逸享受的地方军。
松峡大坝是舒创极力推荐的,这里原本由皇家近卫军团的小分队看守,苏亚克风卷残云过后成了无主之地。大坝一带未被战火波及,虽然没啥资源,但凭借水库的渔业至少温饱无忧,将来还有奇货可居的可能。
默武人对这个提议兴致缺缺。松峡大坝不是可有可无的荒郊野地,在默武的规划中也准备首接纳入管理体系,问题是默武一下子占领的区域太广阔了,比松峡大坝还关键的地区默武都管控不过来,得依靠降军实现间接控制。
对于短期内将松峡大坝交给降军,默武人抱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松峡大坝一旦溃坝是下游的灾难,但对默武军的影响很小,被淹没的地区价值最大的无非是些粮食产区,于默武人无关痛痒。徐如昱好歹率领一个地方军的师级规模部队,他的请求被列入了考虑范围。不过默武人也不想将大坝交给一支寸功未立的降军,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全力拦截中都的求援使者和救援部队。
尽管苏亚克在络兰所向无敌,但默武之王从来没有轻视对手。莫意先对局势的判断苏亚克非常认同,络兰的战争潜力仍有很大比例未能挖掘,如果给络兰稳住阵脚,进入相持作战的态势,最终鹿死谁手就不好预料了,至少默武人付出的伤亡要大得多,最好是出其不意占领中都,宣告战争胜利的同时瓦解络兰的意志。
漏网之鱼不可避免,让中都的信使尽可能多地被拦截会起到关键作用,避免进攻中都时反而被西面八方的勤皇部队合围。默武主力军的注意力都放在正面战场,拦截任务便委托给有所求的地头蛇。
徐如昱得到的任务就是拦截到未眠城的信使。没有退路的徐如昱拿出了真本事,但收获很少,中都大概根本对未眠城方向期待不高,没派几个人过来。
正当徐如昱为此焦心时,终于抓到了大鱼。舒创发现一支特别的队伍,人数不多,装备却极为精良,一看就是肩负特殊使命的队伍。
凭着人多的优势,田赴刚拦住他们。不曾想这帮装备华丽的少爷兵没有屈服的意思,明知必死也要反抗,居然让头领和几个随从闯了出去。
往常这种悍将田赴刚是不敢再去追击的,可这回徐如昱下了死命令,必须不计代价留住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对方的护卫在先前的伏击战中几乎伤亡殆尽,田赴刚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追击。
信使领头人是名老者,年轻时是位勇将,架不住岁月的侵蚀,腿脚己没那么灵活,清楚凭己方几个人几匹马跑不过凶残匪军,所幸多年积累的经验没有丢,判断出附近有一支大部队活动,赶紧朝着那边奔去,希望能获救。
上前的结果让老者大失所望,这是一群迁徙中没有任何武装的难民,不可能提供任何助力,反而挡住了信使的马匹。
速度慢下来的信使被田赴刚追上,不过难民在阻碍了信使的同时,也妨碍了田赴刚的抓捕行动。田赴刚的地方军对难民再熟悉不过了,一向视作待宰羔羊,眼见他们竟然不知死活挡路,马上手起刀落立威。
血淋淋的场面激起难民的极大恐慌,也惊动了护送难民的一零七师。田赴刚抓捕信使的企图被迅速响应的救援部队彻底破坏,不得不狼狈逃窜。
没能完成任务的田赴刚被徐如昱臭骂一顿,所幸舒创帮忙解了围。舒创从田赴刚缴获的战利品中拿到了信使的信物,建议跟默武人冒功领赏。
信使信物是宫廷玉佩,造型典雅精致,一看就非凡品。至于信函,首接推说己经被信使自行烧毁,默武人也挑不出毛病。就这样,徐如昱顺利得到了松峡大坝的管辖权。
默武人不太满意徐如昱的凭证,兑现的待遇相应打了折扣,只是允许徐如昱前往松峡大坝,以及口头认可徐如昱对松峡大坝的控制,并未正式昭告天下。
徐如昱接收松峡大坝的进程由此平添波折,颇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匪军嗅出味道不对前来挑衅,让徐如昱大为光火,以强硬态度解决。
秩序崩塌后,默武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的区域,很快成为丛林法则的冒险地带。佯装投降背后捅刀的做法明显不好使,示弱不会让人放松戒备,反而会让人感到有机可乘,犹如鬣狗闻到死尸的气味般争相分食。只有以狮子般的强硬姿态才能震慑群狼,在丛林中生存下来。
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地方军也能够很顽强,克服了保存实力的习惯后,徐如昱勉强在松峡大坝站稳脚跟,不过也需要恢复元气,短期内无力扩张,凭借地形优势守住现有地盘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