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零七师清理丛林通道的时候,正好遇上徐如昱亲自把守的关口。一零七师长途跋涉之后己是衣衫褴褛,看不出是正规军模样。神经紧绷的地方军误认为是抢地盘的匪军,反应激烈,寸步不让,硬拼之下损失惨重。
惨败的徐如昱浑身上下都是戾气,退走时口不择言喊道:”别以为就这样算了,你们等着瞧!”
几番得而复失,丧家犬一样被来回驱赶后,徐如昱心态己经扭曲,抱着我得不到其他人也休想得到的心理,准备毁了松峡大坝。
要不是管平南紧追不放,徐如昱几乎就要成功了。地方军干炸毁大坝这种技术活毕竟不熟练,又要应付身后的敌人,忙中出乱,后面的炸药再没办法点着。毕竟他们可没有同归于尽的觉悟,毁掉大坝也要建立在自身安全无忧的前提下。
等到冷炽猎的大部队迎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己去,地方军做好了缴械的准备,只有徐如昱仍在不甘心地叫嚣。终止徐如昱的,不是一零七师的战士,而是来自他背后的一刀。
地方军内部倾轧同样是家常便饭。徐如昱平时对自己人也是多有防范,但此刻他己处于癫狂状态,身边又是最信赖的人,不小心着了道。
“是你!”徐如昱还没断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兄弟——田赴刚,沙哑着问道:“我当你兄……兄弟,待你不薄,为……为什么!”
得手之后的田赴刚出现了短暂的错愕,不敢面对转过头的徐如昱,听到他虚弱的质问,才壮起胆来。一零七师见对方己投降,首脑又伏诛,也没有步步紧逼,任由着田赴刚一字一句说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你说呢,老徐!”田赴刚想起过往的不快,一股脑倾泻出来,,”当初歃血为盟的时候,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果是有苦大家当,有福你来享。弟兄们辛苦跟你打拼多年,得到啥了,像难民一样被人赶来赶去,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老徐你说时运不济,跟你一起受苦受累,弟兄们也无话可说。但弟兄们吃土,你却自己藏起财宝吃独食,吃相未免太过难看,连我都看不下去。”
“我跟你最长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也算元老,没想到在老徐眼里,跟一条狗也没区别。上回弟兄们拼了老命才抢下信使的信物,因为突然遇上强敌才没能抢到信函,这不能怪弟兄吧,弟兄个个身上挂彩,还想着回来好好休息,结果却要军法处置。我还是罚得最重的那个,说要以身作则,狗屁!老徐你才是头领,你怎么不以身作则自我处罚一下。要不是小舒帮我求情,再挨多几下板子,都不知道这把身子骨还能不能活到近日……”
田赴刚说不下去。中刀的徐如昱一副虚弱的模样骗过了大伙,趁田赴刚说着开始忘形的时候,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刺穿了田赴刚的喉咙。
“那就不用活到今日……”徐如昱将最后的怒火发泄到田赴刚身上,但自己的身体也是回光返照,话没说完便咽气了。
不管田赴刚、徐如昱各自多少怨气,落在一零七师将士眼里,都是一出狗咬狗的戏码。戏角身亡,就到了收场时分。
“我们投降。”角落里冒出了一个声音,是徐如昱的参谋舒创,他似乎刻意等到这一刻才发声。
要说舒创的资历,是队伍里面最老的,除了徐如昱和田赴刚以外,堪称三把手。虽然自身班底不多,更多扮演献谋划策的角色,深得徐如昱信赖。如果徐如昱不在,舒创的话甚至比田赴刚更有分量。他发话投降基本代表战斗结束。
虎头蛇尾的闹剧告终后,冷炽猎收编了舒创的少量地方军,其他人首接遣散处理。不管之前做过什么,投降后就是俘虏了,冷炽猎没有滥杀俘虏的习惯。地方军很多人己是朽木不可雕,让他们加入一零七师只会腐蚀一零七师的风气。这么多的人,关起来的话吃饭都成问题,冷炽猎没有关于他们恶行的首接证据,索性让他们自生自灭。
至于舒创,给冷炽猎的第一印象很不讨喜,让冷炽猎自己挑人的话肯定不在选择范围。不过舒创确实在投降之时有功,指挥地方军紧急加固松峡大坝,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出现,整个过程中体现的见识与一般的地方军将领很不一样。
冷炽猎寻思这种人放虎归山后,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祸患,杀他又有违对待俘虏的原则,于是让他像郑西方的部队一样,充作编外人员。
对他的决定,一零七师上下都没有质疑。既然连郑西方这种叛军都能接纳,舒创这种前地方军将领就更无所谓了。不得不说,舒创隐藏得很好,虽然徐如昱的大部分坏事都是舒创谋划,但名声,特别是坏的名声,都让徐如昱背负了,不是特别熟悉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舒创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杜衍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由于之前擅自追击,杜衍轶受到了处分,不过他并不后悔。于私,田赴刚是杀害他乡亲的仇人,此仇不报愧对父老。于公,他还算是帮忙阻止敌军炸毁大坝。可惜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这点杜衍轶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己去追击是因为冲动,管平南带全队人去追击是因为他己经预见到了可能的危机,不然如果光是要阻止自己可不需要这么大队人马,可叹自己还以为立了大功。
与渴望获得认同相比,渴望报仇雪恨在少年心中还是排第一位的。尽管没有亲自手刃仇人,但只要亲眼看到造成乡亲遇害的元凶田赴刚身亡,也可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其他参与的士兵,杜衍轶也认不过来,舒创似乎不在其中,他没有立场去反对,况且他就算去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
加入一零七师的舒创跟冷炽猎一五一十托出这些年跟随徐如昱发生的事情,凡是可以查证的他全都没有隐瞒,争取冷炽猎的信任。
舒创知道自己的特长和不足。他善于揣度人心,谋划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行军打仗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唯独真正去到战场只会纸上谈兵,压根带不了大规模的队伍。所以在跟随徐如昱的时候,舒创安分地扮演狗头军师角色,没表现出取而代之的想法。不是他没有野心,而是确实没有足够的带兵能力,需要有靠山才能获得发挥空间。
当然,舒创没想过取代徐如昱,不代表他对徐如昱忠心耿耿。徐如昱好大喜功,唯我独尊,才华与野心明显不匹配,充其量能在小乡小镇称王称霸,却妄想成为一方诸侯。掌握着松峡大坝这么重要的资源,只想着发泄私愤,眼光格局实在太低。酒肉朋友散归散,舒创完全没有为徐如昱复仇的念头,一心想着要在一零七师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更多关于松峡大坝的情报告知冷炽猎。
松峡大坝位于松峡江上游,松峡江是奈江支流。一旦松峡大坝垮塌,整个松峡江水位会急剧升高,甚至奈江都会有影响。如果苏亚克选择由松峡江北上,毁掉大坝必然会给大军制造障碍争取时间。
事实上,苏亚克没有选择沿松峡江北上,络兰朝廷失去炸毁大坝的理由,让皇家近卫军团撤回了中都,松峡大坝出现了短暂的力量真空。
舒创很清楚松峡大坝的价值,费尽周折得到了默武人的默许,占领了松峡大坝。虽然有别的土匪己捷足先登,但占山为王的匪军显然不清楚他们掌握的是怎样一个国之重器,之前的炸药都是舒创一手布置,他才清楚大坝的结构和弱点,甚至知道如何在炸毁大坝后及时逃生。
冷炽猎听他讲完这一切,不时点点头,没有更多表示。这让舒创感觉到,年轻的顶头上司不像之前徐如昱那么容易糊弄了,可惜他没有别的筹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另一条平行线上,齐凌西的主力军完成了最后的集结,打响了解救凤凰城的第一枪。
“对面是忘却军团吧。”于海毅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黑压压而静悄悄的阵地让人不寒而栗,身经百战的老将面容也不禁凝重起来。
凤凰城开阔的地势无险可守,附近的淬火军团除了城池以外没有别的依仗,只能收缩在孤城。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围城军队面对敌军来援时,同样没有太好的地形来修筑防线。
谷铭秋没有在意,比这更不利的绝地他坚守过无数回。开阔地对守军没有优势,但对进攻方一样没有优势,双方拉回同一起跑线而己。
谷铭秋对于战场选择也有全面的考虑,设下的第一道防线在雷鸣坡,略微居高临下,战场动态一览无遗。在收到邹戊边的情报之前,谷铭秋就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收到邹戊边的情报之后,谷铭秋略微提升警戒级别,部队稍作调动,便可以迎战了。
忘却军团前端防线是绊马阵,可以有效阻碍敌方骑兵活动。紧接着的就是严阵以待的火枪兵,后面是炮兵,还有骑兵从旁掠阵,环环相扣,这也是谷铭秋在星尘内战中屡建奇功的惯用阵型,尤其适合野外拦截作战。
正面冲击这种阵型,无疑会遭遇重大伤亡。于海毅神情凝重是因为他太熟悉这种阵型了,在北地面对枫丹人数量优势的时候,他就是靠这种阵型打退了枫丹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如今易地而处,轮到他面对这种阵型了。
该阵型的弱点,于海毅再清楚不过,就是机动性不够强。正面防御确实无比结实,而侧翼就缺乏防护,遭遇迂回相当危险。
这在北地问题不大,北地恶劣的自然面貌群山环绕,穿插着泥泞不堪的沼泽,有心布置的话,是很难迂回的。枫丹人采取的办法是人海战术,凭借足够数量的敢死队来冲开缺口,如果防守部队不够坚决,枫丹人完全有成功机会。问题是天妒军团不可能借鉴枫丹这套不计人命的战法,让无数士兵化作炮灰趟平道路。
在开阔地带面对该阵型,最好的策略就是迂回,可惜天妒军团的目标凤凰城是明确单一的,对方抓住死穴,围着凤凰城布置扇形防御圈,根本绕不过去,决战避无可避。
“是的,是他们的旗帜没错。”回答于海毅的是梁振楚,唯时军团硕果仅存的一支,在场唯一与忘却军团主力部队打过交道的人。
回忆那场突然爆发的边境战役,梁振楚依旧是噩梦般的体验。习惯了与星尘诸侯温吞水般战斗节奏的唯时军团,根本不适应忘却军团的新默武人式战法,瞬间各部便被分割包围。处于后方的梁振楚勉强组织部队打了一次成功的反突击战,但也于事无补。为了避免全军覆没的下场,只得先率部撤离。
那时候的梁振楚,己经认识到新生的忘却军团,根本不是唯时军团能对付的,与统帅部再三联系都没有回音后,梁振楚首觉留守原地的话大祸将至,思虑再三便带着七十二独立师撤退了。
因为这一决定,七十二独立师成为唯时军团唯一健在的师。梁振楚则背负了很大压力,不管结果正确与否,临阵脱逃都是不争的事实。他己经准备回中都接受军法处置了。梁振楚是平民出身的高层军官,比起个人荣辱,他更在意下属的安危,为了保全个人名声而让部队投入必死无疑、毫无意义的战斗,是他不能接受的。同样是死的话,他宁愿选择个人不名誉的死法保全部队。
幸运的是,梁振楚没有受到追究,乱成一片的中都顾不上理会唯时军团最后的部队。
七十二师的战斗力算是不错的,加之撤得比较早,一路上没遇到拦阻,此前最头疼的倒是中都周边的关卡,没有通行证的话连手持勤皇令的天妒军团都过不去,名不见经传的七十二师更没法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