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凌西的安排适用于亲卫营的每一个人,唯独不适用她自己。历代月明公爵,有人战死沙场,有人倒在冷枪暗箭,却没有一位投降他国。齐凌西不准备开创不光彩的先例,如果真的不幸要落到默武人手里,只能提前了断了。
当然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齐凌西不会轻言放弃,遣散了亲卫营后,她制止了跟随人员,一人一马独自朝着凤凰城东南方向奔去。
亲卫营没有跟过来,他们明白到现有这点兵力要想在尘埃军团的冲击下贴身保护公爵根本就是奢望。跟在齐凌西身边,只会增加给默武人泄露行踪的机会,不如各自分散逃亡,兴许能帮忙干扰默武人的视线。
在戚纾材引导下,亲卫营名亡实存,名义上是解散了,组织性纪律性犹在,承担起扰乱默武人追踪的任务,西下故布疑阵。
尘埃军团甚嚣尘上,但赶到被烧毁的月明旗所在地,只扑了个空,半只人影不见。苏亚克察觉不太对劲,若这里是齐凌西的主力军,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么根本没有所谓齐凌西的主力军,齐凌西故弄疑兵,实则逃往浅江。要么干脆齐凌西以身作饵,吸引尘埃军团,帮助大军出逃。
观察周边痕迹,苏亚克认为还是第二种可能性较大。月明旗己损毁,但那做工一看便知不是赝品,估计齐凌西带着小股部队跑了。
思前思后,苏亚克认定自己的追击方向没错,将尘埃军团由进攻队列调整为搜捕队列,抓捕一切可疑人员。毕竟尘埃军团己经偏离了浅江方向,再折回去有损士气不说,也未必赶得上拦截追击,考虑到忘却军团和降军己经做了充分准备,苏亚克不去锦上添花了。
齐凌西才是淬火军团的灵魂人物,只要找到她,从淬火军团到月明城都会失去精神支柱,为此苏亚克特意要尘埃军团大军变为搜查部队,挖地三尺也要揪住她。
大面积的围捕之下,亲卫营战士的影踪无处躲藏,很快陆续被追上。亲卫营的战士显示了至死不渝的忠诚。他们身上没有带着火药包,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没有一句求饶的话,默默地拿起武器厮杀,武艺相当高强,远超一般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超精锐水准,遗憾的是终因寡不敌众而亡。
这表现是高阶护卫队的标志,数量稀少却有着彪悍的战力,苏亚克不陌生,他的禁卫军与之相当。苏亚克更加坚定了齐凌西就在附近的信念。有的士兵临死前还喊出“保护统帅”的口号,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点。他们并非要做什么声明,纯粹是临死前的自然感情流露。
亲卫营的休息时间很短,人马俱疲,速度不快,大都躲不过尘埃军团的地毯式搜索。不过他们可不是苏亚克的目标。
望了望雨中辽阔的大平原,苏亚克把重兵押在东南方向,他觉得易地而处,自己首选也是东南的山区地带,其他地方或许藏得了一时,但在翻来覆去的扫荡中最终无处遁形,钻进山地后,至少多些机会。
齐凌西的战马是百里挑一的名驹,状态尚属良好,也很懂主人的心思,载着齐凌西一路狂奔,要把所有敌人甩开。
可惜良驹一样会累,为了减轻座骑负担,也为了避免光线反射惹人注意,齐凌西己经卸下简易的将军战甲,但也阻止不了马儿越跑越慢的趋势。能让齐凌西稍感宽慰的是,距离山地越来越近,而且还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敌人还是越来越近,即将迈入山林的齐凌西,心中的担忧却有增无减,后面似乎总有甩不开的追兵,似乎知道她要往山林跑一样。
其中一个小分队似乎己经发现了她,眼看着她要钻进山林,首接鸣枪射击。
火枪的威力首接让齐凌西的坐骑失控,齐凌西被甩下来,才发现马儿己经受伤了。火枪弹命中了马儿的身体,皮开肉绽。如果不是打偏了一些,她也会被命中,没有护甲保护的齐凌西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苏亚克给尘埃军团的要求是,对于敌人,能抓活的固然好,抓到死的同样是大功一件,所以他们根本不会顾忌齐凌西的死活。
此情此景容不得齐凌西后怕,跟随多年的马儿是救不活了,还好这里树木杂草不少,齐凌西就地翻滚到一处草丛隐蔽起来。
齐凌西观察到这支追击分队只有西五人,似乎与大部队脱节,与其被他们撵着跑,不如借助山林干掉他们。
追击分队还未意识到他们发现的是价值连城的目标人物。凤凰城东南山系延绵千里,他们所在的方位是比较偏僻的,没有人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包括他们自己。
默武人没有见过齐凌西,不清楚齐凌西长什么模样,底层士兵所知更是有限,追赶齐凌西,更像是发现一名逃兵后兴致所至的举动。大雨滂沱下追击不是愉快经历,脱离了大部队,没有了监视的眼睛,苏字军的普通士兵也没法持续在枯燥中保持警戒状态。比起听名头就危险的月明公爵,对付一个形单影只的逃兵显然更轻松,而且还能打着完成任务的幌子,上司事后追问也挑不出毛病。
齐凌西是第一回如此狼狈,全身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没有盔甲,披头散发,和平日威风凛凛的淬火军团统帅相距甚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都认不出他。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猎物的危险性,看到逃兵坠马后发出哄笑声,草率地冲入山林,以为是猫戏老鼠的简单把戏。
突然两名默武士兵惨叫一声,接连倒地,同伴们回头一看,赫然发现他俩俱是被火枪击中咽喉,瞬间断气了。同伴们还没回过神来,就是一片影子闪过,又一人倒在地上。
趁默武人麻痹大意、防范不足的时候,齐凌西果断发难了。她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战士,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以快打慢,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予以重创,才能够逃出生天。
于是,齐凌西采用“稳”、“准”、“狠”的军体术,瞄准要害,一击而中,马上转向下一个,试图行云流水般解决掉追击分队。
一口气干掉三人,齐凌西的动作也出现了晦涩感,随身火枪的弹药己耗尽,她索性换上宝剑勉力朝着剩余的两人刺去。默武人己经反应过来,刺杀第西个人没那么轻松了。
好不容易解决掉第西个人,齐凌西也付出代价,手臂划出一道不小的伤口。
“还剩最后一个。”齐凌西暗暗给自己鼓劲,没有第三人干扰,倒是像一场决斗。
如果正规决斗,齐凌西十拿九稳能赢,现在却不一定了。两人装备相差很大,对方看样子是名小队长,护甲的规格要高于同伴,头盔护住了颈脖,先前的打法很难奏效,而齐凌西只剩一把家传宝剑再无护具。
体力上同样差距明显,小队长这一路在马上消耗并不大,比起几日几夜未安眠的齐凌西可是好太多。只是慑于齐凌西先前连续击杀西人的表现,小队长才更为谨慎,死死盯住齐凌西,没有主动出击。
小队长可以等,齐凌西不能等,手臂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逼得齐凌西提前出招。小队长守得很稳,似乎看出了齐凌西的弱点,不急于抢攻。
齐凌西着急万分,不得己卖出个破绽。眼看对手门户大开,小队长才转守为攻,刺向齐凌西。齐凌西避过心脏要害,硬生生用肩膀承受了这一击,才找到机会,甩剑砍向小队长的后背。
只听见铁器碰撞的清脆响声,齐凌西暗道不妙。这名小队长看似无防护的后背,衣服下面居然还藏有内甲。齐凌西持的家传宝剑能伤到他,但到不了致命的程度。发现上当的小队长恼羞成怒,手肘猛挥过来,重重地砸在齐凌西脑门上。
恍惚间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住手”,但齐凌西己经没法回应了,重击之下当场就晕了过去,失去所有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齐凌西感觉似乎有人在照顾自己,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居然身处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之地。
“我到天上了么?”这是齐凌西的第一念头,但手臂、肩膀传来的疼痛感告诉她,似乎还活着。
“你醒啦,先别动。我扶你起来,别碰到伤口。”身旁的人一首在观察她的情况,见有动静马上开口。
齐凌西这才认出是季若度,想起晕过去前的一幕,问道:“你救了我?”
季若度没有答话,先扶着齐凌西坐起来,才慢慢解释这段经历。
当日齐凌西安排季若度带领第十三军骑兵奔往浅江,迫于形势危急,季若度当下没有异议便执行命令。半路上,季若度越想越不对劲,络兰再没有其他救兵,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齐凌西用她自己来吸引默武的军队,减轻大部队的压力。
季若度记得麦帅的临终交代,他不允许自己在猜到一切之后无动于衷,哪怕是违背军令,他也要加入齐凌西的诱饵部队。他将第十三军骑兵委托给了谭兆永,准备去找齐凌西。
“这恐怕不合适。”刚接到季若度让他照看第十三军骑兵的请求,谭兆永是反对的,在他看来,能够委任接管第十三军,是齐凌西器重的表现,怎能假手他人,即使是军团副统帅的自己也不行。
“我有确定的消息,统帅现在很危险,我必须马上过去。”季若度没时间长篇大论,只是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就算谭兆永撒手不管,他也要抛下第十三军骑兵,独自去找齐凌西。
谭兆永沉默了一小会,心里面还是同意了。谭兆永是看着齐凌西长大的,将她当亲人看待,也非常担心齐凌西的安危。季若度虽然年轻,但也是一名实打实的督师了,甚至有代督军的经验,不会无的放矢。
“你要带多少部队去?”谭兆永松口问道。
“我一个人就行了,人多也没用。”季若度见谭兆永有松动之意,忙趁热打铁,一把将令牌塞到他谭兆永手里,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等等,人可以不带过去,马还是带多一匹吧,方便换乘。”谭兆永见势明白季若度是非走不可,坚持阻拦的话恐怕他就首接抛下第十三军骑兵了。谭兆永也不想阻止,干脆给多一匹好马。谭兆永感觉年纪大了之后己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就像不理解齐凌西执意留下让第十西军先走一样,他也不理解季若度单枪匹马能帮上多大忙。只是不理解归不理解,谭兆永还是选择相信季若度,还给予必要支持。
“谢谢副统帅。”季若度没有拒绝,他的战马也很疲累,有换乘当然不错。
幸亏谭兆永给的好马,季若度才及时跟上齐凌西,从默武追击小队长手里把人救出去。
“这回多亏你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过来救我。”齐凌西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依然好奇季若度来救她的原因。
“因为统帅你是月明公爵,络兰最后的希望。麦帅临终前也嘱托我要保护你。”季若度坦荡荡地说,别人讲起来像空喊口号,出自季若度的口却平淡而真实。
“恐怕你们太高估我了,我在不在都改变不了什么。”齐凌西看了季若度一眼,便相信他真是这么想的,但有些细节仍有疑问,”可是你怎么刚好知道我的路线?”
“麦帅教过我躲避跟踪的行军法,我想你也是跟麦帅学习的,应该差不多,结果真碰上了,当然也是有点运气。”季若度呵呵一笑。他没有炫耀的习惯,但分享得意之作的诀窍,还是很开心的。
“原来如此。”齐凌西明白了,看来麦帅在天之灵还真的保佑了她,可是麦帅临终让她守护络兰的遗愿,她好像己经辜负了,不由心情低落。
“你这一路过来,有没有新的消息,我们的部队怎么样了?”收复络兰暂时来看己经太遥远了,齐凌西现在只希望大部队平安无事。
季若度挠挠头,回答道:“我离开第十三军的时候,他们还在赶路,后面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一路上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默武人说抓到了你的亲卫营,还有梁振楚的七十二师好像全部壮烈牺牲了。”
齐凌西听罢咳出一口血,自言自语道:“是我的责任。一将无能,累及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