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胜楠出嫁那日,满遥城都装点上了红色。
寒王之大手笔令人心惊。
又有人说,寒王是为了气当今圣上,才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
寒王要带王妃首接回西北。
这一消息传出,许多人如获大赦。
无论如何,寒王能回西北, 便让不少人安心。
包括当今皇上,顾九玄。
虽然他没能让傅胜楠死,心中难安,但听闻寒王带着傅胜楠离开了遥城,回了西北,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拖着鸿叶公主不让走,便是害怕寒王在遥城起兵。
如今,寒王一走,他便可放鸿叶公主回东北,许多令他畏惧的事也都结束了。
镇国公府喜气洋洋。
“父亲英明。”傅知鸿恭维镇国公。
“你们兄妹二人都像我,自然有出息,你妹妹尤其像我,”镇国公喝了些酒,兴致极高,“她能攀上了寒王,还多亏我当初让她退婚。”
他还说:“若不是我为她纵横谋划,让她有了去白泽书院的机会,寒王怎么会看上她一个乡野丫头。”
傅知鸿自然捧着他。
“寒王确实喜爱妹妹。”
“寒王看重你妹妹,并非是真心喜爱,而是看中了我镇国公府,”镇国公继续洋洋得意道,“知鸿,你要懂得利益交换才是世上最真的。”
他讲了许多大道理,教傅知鸿如何权衡。
傅知鸿听不进去,但他心情很好。
傅初阳己死,傅胜楠出嫁,两个能干的妹妹都不在府中了,他也不会被衬托得过于无用。
有傅胜楠做依靠,父亲也看重他,那庶子也不足以为患。
作为小公爷,他忍气吞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父子二人想着今后的荣华富贵,乐不可支。
难得的,二人其乐融融。
西北。
傅胜楠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极其宽大柔软的床上。
“这是……”她捂着头,迷茫地问,“这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被几个恶仆泼了水、撕了衣服,几乎打死,她最后求着菩萨,求着老天爷,求神,求鬼,谁都好,只要能救她。
身上温暖,可记忆里的疼痛犹然鲜明。
她缩在床铺一角,痛苦地想,她不要当大小姐了,不要进城,不要父亲,也不要温润如玉的名门未婚夫。
什么都不要。
她想回那个麦子金黄的村庄里,回大黄身边。
“小姐?”
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走向她,担忧道:“你怎么了?”
“你是谁?”傅胜楠往后一缩,畏惧道,“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错了,放我回去吧,不要再打我了……”
丫鬟一愣。
在床榻上畏畏缩缩的女子虽长着和王妃相同的脸,可气质却大不相同。
王妃……怎么疯了?
寒王妃疯了的消息很快传出。
遥城中人人皆在讨论寒王妃能撑过几日,但听闻了消息,人人骇然。
不过七日,寒王妃就疯了。
上次的侧妃也是,嫁入寒王府不过七日,暴毙。
可这次的寒王妃可是国公嫡女,皇上亲封的县主,还是白泽之女,身份如此尊贵,寒王竟也敢肆意折磨?
遥城权贵都暗暗感慨寒王的残忍。
皇上、太后得知了消息,都松了一口气。
皇上想这傅胜楠应当不是徐笙笙。
太后则觉得傅胜楠死得好,为了傅初阳出一口气。
唯独镇国公府,愁云惨淡。
镇国公不敢置信,当即晕厥。
他所有幕僚、大半身家都随傅胜楠去了寒王府,只盼着寒王今后登基,他便能一举跃为国丈,万人之上。
如今却说傅胜楠疯了?还是寒王折磨疯了?
寒王不是很宠爱傅胜楠吗?
他投入那么多,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他不惜得罪了皇上,又是为什么?
傅知鸿更是心中惶恐。
他发觉自己停了药后,还是不举,可知道药方的傅胜楠——他的亲妹妹,他的前程,却疯了。
父子惶惶不安,宫中又派了人来。
皇上得知傅胜楠疯了后,立刻明白寒王的态度。
他笑意狰狞。
镇国公有眼无珠,背叛他,向寒王投诚,作为皇帝,他忍一时,但不会忍一世。
如今墙头草没了墙头,在风中飘零。
他即刻向镇国公府发难,报背叛之仇。
镇国公慌张写信向寒王求助,请他念在自己投诚,又将女儿嫁给他的情分上,帮他一把。
信如石沉大海。
寒王没有给镇国公府撑腰。
镇国公府就此没落。
镇国公进了大牢。
傅知鸿不知所踪。
一众庶子庶女受牵连,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流于街上。
听闻这一切,傅胜楠掩住了唇。
“父亲……哥哥……”她问,“大姐姐也……”
鸣蝉:“都死了。”
傅胜楠没有真疯。
顾鸣寒让鸣蝉向她简单解释了一些事情,让她做选择。
她可以留在西北务农,为寒王府效力,过上平淡的日子,也可以离开大罗国,去其他国家谋生。
顾鸣寒会给她一大笔钱,让她余生无忧。
傅胜楠决心留下务农。
她恳请将她故乡的大黄接来。
顾鸣寒应允。
傅胜楠十分感激,尤其感激那时回应了她请求之人。
无论是鬼,还是神,她都愿意日日为其祈祷,祈祷其得偿所愿。
作为侍女的明镜留在寒王府中。
她结识了一位管账的侍女,名为秋月,二人很投机。
在聊起从前的主子时,二人惊讶地发现有许多共同之处。
于是,她们看穿了一个秘密。
那位小姐,原来还活着。
“虽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秋月道,“我总觉得,在寒王府等着,小姐还会回来。”
明镜安静地点头。
她仰起头,目光似越过了高耸的双山。
西北风沙大。
不知现在的遥城,是否入了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