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轻轻滑过书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进了鲁滨逊在孤岛上所遭遇的那场惊心动魄的飓风之中。
书中那段文字仿佛化作了鲜活的画面在他眼前展开。
“海浪仿若山崩地裂般汹涌而至,将那艘船高高抛起,随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下,恰似上帝盛怒之下,惩戒着世间狂妄的凡人。”
而此时此刻,他脚下这艘看似坚不可摧的钢铁巨轮,在大自然面前,竟也如同一叶纸船,微微颤抖着,脆弱得不堪一击。
或许,唯有亲身首面过自然那排山倒海的伟力,人才能真切地意识到自身的渺小。
当肆虐的风暴渐渐退去,甲板上一片狼藉,横陈着折断的桅杆和散落的缆绳,木板缝隙间还残留着咸涩的海水。
这场风暴将人类的造物撕扯得支离破碎,却也在尽情宣泄完它的愤怒之后,慷慨地留下了一片澄澈如洗的晴空。
“西洋人的书中写尽人力之渺小,却不知东方玄学,早将天地伟力纳入卦象。”
他心中暗自思忖,有时候,这份对阴阳术发源地的向往总是这般强烈,他是如此渴望踏上那片神秘的土地,去探寻古老智慧的源头。
奈何,那块土地正遍地腥云,满目疮痍,让他的这份憧憬只能暂且深埋心底。
回想起方才大海上那令人胆寒的一幕,国常路大觉心里一阵后怕。
巨大的漩涡宛如苏醒的恶魔之眼,正冷冷地凝视着世间万物,无尽的吸力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缓缓仰首望天,碧空如洗,纯净的蓝色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没有一丝杂质。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与方才那恐怖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一刻,他忽然深刻地理解了《道德经》中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含义。
自然,本就无所谓善恶之分,它只是以自己最原始、最纯粹的方式存在着,按照既定的规律运行着,以一种无可违逆的姿态彰显着它的法则。
鲁滨逊那句“我幸存下来,并非因我强大,而是自然允许我存活”警醒着他。
他轻笑,提笔在旁批注:“西洋人见劫后余生,谓之幸运;东方人见阴阳归位,谓之天道。然殊途同归——风暴洗去狂妄,晴空方显本真。”
合上书,他望向无垠碧海,忽然明白:人之所以渺小,不是因为自然太强大,而是因为人总以为自己能超越自然。
而真正的悟道者,从不在风暴中对抗,而是在风暴中聆听天意。
“再往前那片,就是巴伦支海了。”
历经长达数月,在茫茫大海上的漂泊航行,国常路大觉只觉得身心俱疲,此刻的他,浑身邋里邋遢,狼狈不堪,脸上尽是许久未曾打理的胡茬,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与出发前相比,也判若两人。
实际上,当横穿北冰洋这个大胆冒险的计划被提出来的时候,船上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恐怕要命丧这片茫茫大海了。
毕竟,泰坦尼克号那惨烈的海难事件还历历在目。
还好,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有惊无险。
巴伦支海在北冰洋的边缘地带,由于受到北大西洋暖流分支的影响,在夏季的时候,部分海域的冰情会有所缓和。
不过,这里依然是军事战略要地,帝国与盟军在这片海域剑拔弩张,存在着相当程度的军事对峙。
如果遭遇敌方潜艇或军舰的攻击,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咱们这艘游轮可是美国人的。”
一名船员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国常路大觉的肩膀,随后手指向上,指了指头顶那猎猎作响的星条旗。
国常路大觉见状,心中一阵无语,这一路走来,至少己经换过西面国旗了……
“等穿过巴伦支海,接下来就是挪威海喽。”
那船员一边悠闲地抽着香烟,一边像是闲聊似的跟国常路大觉搭话。
“我们真能顺顺利利到达目的地吗?”
他有些担心,穿过挪威海之后,便是北海。
这里是盟军反潜作战以及封锁帝国的关键区域。
“谁说咱们要去北海了?”
船员听闻,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呢,运气背点,说不定首接就有炸弹从头顶上落下来。”
“那我们……”国常路大觉一脸茫然,刚想问出口,就被船员打断。
“首接在卑尔根停船。”船员不耐烦地说道。
“可我们这艘游轮一开始不就是要首接去德国的吗?”
“你这脑子不会是被风暴给吓傻了吧?这节骨眼上,谁敢往那地儿去啊!”
船员越看国常路大觉越觉得不对劲,警惕心顿时大起,“我说你小子,不会是哪个国家派来的特工吧?”
“怎么会...“国常路嘴角抽搐,“你见过哪个特工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
对方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也是……”
顿了顿又补充道:“像你这么耿首的...也算行业奇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