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罗盘定穴

第十七章：罗盘定穴

暴雨像无数银鞭抽打着断龙岭，我猫腰钻进雨衣，父亲留下的黄铜罗盘在掌心发烫。李建军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他媳妇纳的千层底早被泥浆糊成了泥坨子，每走一步都"吧唧"带响，活像在沼泽里拔萝卜。

"砚娃子！气象台说这雨得下到后半夜！"李建军扯着河北梆子腔，行政夹克下摆滴着泥汤子。这县水利局新晋的副科长，上山还得穿十年前的老行头——张婶的擀面杖可比官威吓人。

我没搭腔，罗盘天池里的磁针正抽风似的转圈。按《撼龙经》记载，这山该是"回龙顾祖"的吉穴，可眼前岩层活像被巨斧劈过，斜切面泛着暗红，像结痂的伤口渗着脓血。

"当年修路就在这儿埋的雷管？"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岩缝里突然滚下块碎石，正砸在去年胃癌手术的刀口上。那位置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跟父亲临终前攥着我手时一样疼。

李建军缩进雨披里点头，行政夹克的假领子糊在脖子上："你爹出事前俩月，施工队在这炸出个古墓..."他突然噤声，盯着我手里乱转的罗盘，"这玩意中邪了？"

"是地脉中邪了。"我摸出《天机策》残页，雨水把朱砂批注晕成血水，"五方五帝困龙阵，锁地气，断龙脉..."话音未落，罗盘"咔"地定住，磁针首指岩缝里一抹猩红。

扒开蕨类植物，五块朱砂碑呈五边形排列，每块都有半人高。碑文用秦篆刻着"东方青帝"、"南方赤帝"，正中青铜八卦盘的乾位嵌着块人骨，齿龄不过三岁——正是《葬经》里最阴毒的"童子镇"！手机突然黑屏，罗盘天池里的清水"咕嘟"冒泡，活像煮开的火锅。

"跑！"我拽着李建军往山下滚。巨石擦着耳朵砸下，爆开的碎石里飞出张黄符纸。就着闪电一看，跟母亲枕头下藏的苗疆符咒一模一样，只是朱砂纹路里多出个"蛊"字，跟林小满银镯内侧的刻纹分毫不差。

三天后，赵金龙的劳斯莱斯幻影横在书店门口，车轮压着"禁止停车"的黄线。这房地产老板下车先摘墨镜，蒜头鼻青得像发霉的土豆，食指上的翡翠扳指能买下半条街。

"苏大师，我这鼻子..."他大剌剌往太师椅上一瘫，腋下的爱马仕皮包鼓得可疑。

我蘸着冷茶在玻璃上画反弓水："《相法神仙断》有云，'土位见木色，田宅宫受灾'。您那楼盘地下车库正对变电站，犯了'火煞冲心'。"

赵金龙的金牙咬断古巴雪茄，烟灰弹在明代青花瓷盆里："放屁！香港黄大仙说这是聚宝盆！"他甩出张支票，八个零晃得人眼花，"给老子摆个招财阵，要快！"

工地现场比坟场还瘆人。八栋三十层高楼杵在河湾外侧，活像筷子插马桶。我掏出罗盘还没摆平，保安队长突然抢过去，肱二头肌上的蝎子纹身首抖："搞封建迷信是吧？"那蝎尾钩正对着"翳风穴"——按《相理衡真》，这是"叛主相"。

"你们挖地基时，"我抓把砂土搓了搓，朱砂末染红指缝，"是不是刨出五尊石人？"

赵金龙脸色骤变，金牙咬得咯吱响。手机突然震动，林小满发来的照片里，她妈正在对面山头烧纸钱。火堆旁五个石头人偶缺胳膊少腿，正是父亲笔记里"五鬼运财局"的祭品。山风卷着纸灰扑在脸上，带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跟林小满初中用的橡皮擦一个味儿。

"赵总！三号楼地基渗血水了！"对讲机突然炸响。我们冲过去时，混凝土裂缝里汩汩冒着暗红液体。我蘸了点闻，铁锈味里混着朱砂的辛辣——跟断龙岭那天的红泥一个配方。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远处山头闪过个苗银镯子的反光。林小满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双蛇纹路在手镯上缓缓游动，与地基裂缝的走向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