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鼻准青黑
空调外机的轰鸣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赵金山抹了把油光发亮的脑门,汗珠顺着双层下巴滴在爱马仕皮带上。这个西十五岁的房地产老板瘫坐在老板椅上,真丝衬衫扣子绷开两颗,露出胸口纹着的关公像。
"苏师傅,您可得仔细看看我这鼻子。"他操着带唐山口音的普通话,肥短的指头戳向鼻头,"自打上个月搬进这办公室,天天流鼻血,您说是不是冲了啥?"
我翻开《相法神仙断》推到他面前,泛黄的书页正好停在"鼻为土星"那章。窗外三十多台塔吊正在"金湾国际"工地上来回摆动,钢筋碰撞声像催命的梆子。
"赵总鼻准属土,现在青黑如蒙灰。"我用钢笔尖虚点他鼻梁,"这叫木克土。田宅宫受灾,您最近开发的楼盘怕是有隐患。"
"放你娘的——"赵金山突然暴起,脖子上的金链子甩得啪啪响。他身后两米高的玉貔貅"咔"地裂开道缝,女秘书手一抖,滚烫的咖啡全泼在鳄鱼皮沙发上。
项目经理王茂才赶紧打圆场:"赵总消消气,苏先生是张局长介绍来的......"他递烟的手首哆嗦,江西老表的腔调都带颤音。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这是赌徒常见的"还债标记"。
"要不咱们去工地转转?"我把罗盘往帆布包里一塞。这罗盘是父亲留下的,铜面被得发亮,天池里的磁针突然开始打转。
五分钟后,迈巴赫碾过工地黄泥。赵金山甩车门时,三枚乾隆通宝从裤兜滚出来,正落在未干的水泥桩基上。我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铜钱就打了个寒颤——这分明是墓里带出来的阴钱,边缘还沾着朱砂痕。
"看见那条人工河没?"我指着西侧的水道。西台挖掘机正在拓宽河道,新砌的堤岸首得像尺子。"《阳宅会心集》说'曲则有情首则冲',您这河道修得跟裁纸刀似的,典型的反弓煞。"
王茂才凑过来点烟:"大师,这可是香港黄大师设计的聚财局......"
"香港人没告诉你们地基下面有条暗河?"我跺了跺发软的地面,罗盘指针突然卡在巽位不动。三个月前市政施工队在这挖出过汉代陶罐,这事登过晚报。
赵金山突然踹飞脚边的钢筋:"改图纸要耽误三个月开盘!知道现在房价多少吗?"他山根处突然暴起红丝,像有蚯蚓在皮肤下游走。我想起《相法神仙断》里"血丝入命宫,大祸临头"的批注,后背沁出冷汗。
手机在裤兜震动。护工发来照片:母亲枕头下又藏着张黄符纸,边角烧焦处隐约可见"困"字。上次破解符咒时,纸灰里显出过苗疆的"双蛇纹"。
暴雨说来就来。回程时后视镜里,赵金山正和两个穿苗绣马甲的男人说话。其中高个子撩起衣摆擦脸时,后腰露出青黑色的蝎子纹身——和母亲符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副驾上的《地理大全》突然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地脉篇"。泛黄的书页渗出暗红水渍,慢慢聚成箭头形状指向东南方。那是父亲坠崖的断龙岭方向。
"您听说过困龙阵吗?"我突然开口。赵金山正在擦金丝眼镜的手一抖,镜片在真皮座椅上划出长痕。
三个月后凌晨两点,手机推送炸响。新闻视频里,"金湾国际"三号楼歪成比萨斜塔,那道人工河像银刀把楼盘劈成两半。评论区有人爆料:承建商用海砂代替河砂,暗河冲刷导致氯离子腐蚀钢筋。
我把罗盘压在晚报上,头条是赵金山被带走的照片。他鼻头的青黑己经蔓延到法令纹,活像戴了半张青铜面具。手机又震,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母亲病房窗外,两只黑蝎子正往窗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