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茶山北麓的老槐树在暴雨中虬曲如鬼爪，方以宁的雕花手电划破夜色，光束停在第三道年轮裂痕处。沈曼青临终前绣给她的蚕丝帕正在怀中发烫，帕角缀着的银铃遇到树根湿气，竟在雨幕中荡出《帝女花》的曲调。铁锹撞到石匣的声响惊起夜枭，腐殖土中露出的青铜匣锁孔，形似林骁从不离身的玄武玉珏。
"这是沈小姐最后的请求。"突然响起的男声裹着雨水寒意。方以宁转身时，教会医院院长递来的油纸伞衍生锈斑，伞骨末端坠着的玳瑁铃铛——正是沈曼青化疗期间最爱的发饰。伞面内层的血渍在雨中显影，勾勒出茶山地下祭坛的构造图。
青铜匣内蜷缩着六十西管封蜡琉璃瓶，每支都装着风干的荼蘼花瓣。方以宁的翡翠戒指不小心刮破封蜡，熟悉的沉香裹挟着血腥气弥散。标签上泛黄的日期令她战栗——最新那管标注的正是沈曼青葬礼次日，印章却是林氏集团二十年前的旧徽。
"这些是程氏宗亲会的贡品。"院长掏出怀表，表盖嵌着的照片里，沈曼青戴着呼吸机冲镜头微笑，"每月新月夜，林骁都亲自来采这株百年荼蘼的晨露。"他突然掀开西装内衬，心口纹着的DNA链状刺青在雷电中泛青——竟与程氏祖坟残碑上的咒文完全吻合。
记忆如毒蛇吐信——十八岁礼那夜，她躲在沉香阁帘后，看见林骁将某种蓝色液体倒入父亲茶盏。现在想来，那青瓷杯上的缠枝纹，与青铜匣内壁錾刻的花纹如出一辙。
老槐树突然剧烈震颤，方以宁跌倒时撞翻石匣。夹层滑落的鎏金账本在泥水里摊开，1912年的条目赫然写着："购南洋女婴充作伴生，同日辰时剖取心血。"沈曼青的孕检报告复印件混在其中，B超图上用朱砂圈出双胎标识，与账本上的阴刻图腾重叠。
"林先生要见您最后一面。"院长突然跪入泥泞，递上支淬毒的银簪。簪尖雕刻的荼蘼包着粒蓝宝石——正是沈曼青订婚戒的戒面。当方以宁将簪子对准月光，宝石内部浮现显微刻字：「宁姐快逃，地下祭坛血池未干。」
雷鸣炸响时，她在满匣琉璃瓶中翻到特殊的那支。1938年的封蜡里裹着片素绢，程氏姑祖母的簪花小楷簪花小楷洇着泪痕："双生祭需活取两女心头血，主祭者必为至亲骨血。"绢帕背面黏着的DNA检测报告一角，鉴定人栏签着林骁的名字。
暴雨冲刷着树根裂痕，方以宁的旗袍下摆卷起几枚银元。当她把银元按进树洞缺口时，整片山壁突然移位，露出暗红色花岗岩祭坛。坛上青铜鼎内的灰烬尚有余温，插着的三支沉香正是她生日宴会上失踪的贡品。
祭坛壁画在电光中忽明忽灭，第八幅描绘的场景刺痛双目——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被钉在双生图腾中央，两侧站着持刀的少年与白发族长。少年腕间的玄武玉珏，与林骁十八岁生日照上戴的翡翠扳指内圈暗纹完全一致。
"这尊玉像的眼珠会动！"院长突然厉喝。方以宁的银簪不慎划破壁画女子纤颈，裂缝中渗出蓝色黏液。当她蘸取液体抹在沈曼青的孕检报告上，隐藏的超声波影像终于显形——胎儿左手系着程氏银锁，右手抓着的脐带缠成林氏家徽。
山洞开始震颤时，方以宁在鼎足暗槽找到卷胶片。放映机转动声混着雨声，黑白画面里十五岁的林骁正在祭坛前割破手掌，鲜血滴入的瓷碗绘着双生荼蘼。镜头突然转向暗角，穿病号服的沈曼青缩在铁笼里，腕间输液的竟是蓝色药液。
当片尾字幕滚动到"程氏宗亲会1998年祭祀实录"，方以宁的翡翠镯突然炸成齑粉。碎玉嵌入壁画瞬间，祭坛中央石板移开，涌出的福尔马林气味中浮着具冰棺。棺内少女穿着沈曼青失踪当夜的月白旗袍，心口插着的银匕首柄部，刻着方以宁的乳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