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敕勒长歌

第377章 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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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南北朝,敕勒长歌
作者:
曾照水云间
本章字数:
5134
更新时间:
2025-06-15

陈庆之跟着穿过几重院落,越走越是心惊。

这墅园外表朴素,内里却极尽精巧。

回廊栏杆用的是江南特有的紫竹,假山叠石一眼便知是模仿建康园林的样式,连檐角悬挂的铜铃都与大梁宫制一模一样。

“将军觉得眼熟么?”司马子如似笑非笑:

“去年有批江南工匠投奔我朝,这是高王特意请他们造的。”

陈庆之握剑的手紧了紧,他回头看了眼不动声色跟在后面的萧妙芷,终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

司马子如推开一扇木门,屋内药香扑鼻,炭盆烧得正旺。

青梧小心翼翼地将萧妙芷搀扶到榻上,立刻有侍女捧来热巾帕与汤药。

“且慢。”

陈庆之拦住欲喂药的侍女,从怀中取出银针试毒。

银针触及药汤的瞬间,司马子如忽然大笑:

“将军谨慎过头了。我等若要害你们,江上又何必相救?”

“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庆之冷声道,见银针未变色才退开半步,却仍按剑立在榻边。

老医师解开萧妙芷肩头染血的布条,陈庆之瞥见伤口周围已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好厉害的毒。”医师擦着汗道:

“若非及时服用解药,怕是撑不过三日。”

陈庆之胸口发闷,江上那支冷箭本是冲他而来的。

“将军也去包扎下吧。”青梧指着陈庆之渗血的右腿:

“殿下这里有我守着。”

陈庆之摇了摇头,沉默地拖过一张胡床坐在榻边。

…………

三日后,晋阳王府,安民堂内。

高欢放下手中密报,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从下午开始,晋阳也飘起了雪,打在干枯的树枝上,声音细碎如蚕食桑叶。

“陈庆之当真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苏绰立在灯影交界处,看不出神情:

“画皮奴说,曾见他亲手为公主试药,连侍女出行,日常食饮都要盯着。”

高欢轻笑一声:

“有意思,萧衍的孙女,居然能让陈庆之这样的名将甘心作闺阁护卫。”

“王上,”苏绰向前半步:

“依我看,陈庆之对那江南萧家娘子恐怕不止是臣子对主上的忠心。”

高欢并未转身,只淡淡道:“此话怎讲?”

“江上遇袭时,陈庆之为护萧家娘子周全,背后空门大露都不管不顾。”苏绰从袖中取出另一份密报:

“而且这些日子,龙雀司不止一人回报,”

苏绰小心斟酌用词:

“此二人行止过密了。”

高欢看着密报上的详细记录,忽然道:

“令绰觉得陈庆之能为我们所用吗?”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苏绰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

“陈庆之譬如昆山片玉,强取则碎,不如……”

“不如什么?”

苏绰长叹一声:

“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我意不如以柔情缚之。”

苏绰指着密报:

“他既对公主有超出臣子之节,我们何不以此为由,留他在北地?”

高欢眼中精光一闪。他踱到书架前,抽出一卷竹简:“你是说?”

“世子年龄尚幼,按礼制确实未到婚配之龄。况且这桩事本也是萧老翁临时起意,连三书六礼都未走全。王上之前本意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苏绰接过话头,继续道:

“咱们可以用‘重礼法、循古制’为由,将婚期推迟两年。期间请陈庆之留在晋阳,权作护卫。”

“好是好,既全了礼数,又让江南看看我高氏是如何礼遇南朝贵女的。”高欢眉头微皱:

“不过阿惠那边,他性子倔,最厌被人摆布。还是要好生与他分说才是。”

苏绰闻言唇角微扬:

“王上多虑了。”他向前半步,烛光终于照亮他眼中闪烁的狡黠:

“这本就是世子的意思!”

高欢闻言愕然抬头:“阿惠他……”

苏绰从容拂袖:

“世子月前便命龙雀司盯紧萧氏送亲队伍。那日萧氏娘子焚稿明志,世子当即调画皮奴星夜南下。”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灼灼看向高欢。

“好!好!”高欢突然拍案大笑:

“我儿竟有这般见识!”他大步走到窗前,忽又转身:

“令绰!你这良师教得好!”

苏绰深深一揖:

“臣不过稍加点拨罢了,以世子的聪慧,自然明白此间得失。”

…………

悬瓠城外。

陈庆之一行人在此已经休养了数日,萧妙芷也已渐渐恢复。

“公主殿下当心着凉。”

青梧捧着药碗进来,见萧妙芷只穿着单衣站在风口,急得直跺脚。

虽说箭毒已经被医好,但萧妙芷的身子一直虚弱得很,稍受风寒就咳嗽不止。

“不妨事。”萧妙芷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皱了皱眉:

“陈将军呢?”

“在练剑呢。”青梧指着窗外:

“自打我们落脚在这儿,将军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半个时辰剑,风雨无阻。”

萧妙芷打开窗子循声望去,远处练武场上,陈庆之只着素色短打,剑光纷飞。

他身形本就出众,舞剑的时候更显挺拔。

练了许久,他一个回身突刺,剑尖挑落满树雪花,纷纷扬扬中,他收势而立,气息丝毫不乱。

“好剑法。”

萧妙芷不知何时已走到廊下,轻拍手掌。她只匆匆套了件浅青色襦裙,发间簪一支白玉钗,素净得不像皇室贵女,倒像寻常士族家的小姐。

陈庆之急忙收剑行礼:“公主气色好多了。”

阳光照在萧妙芷脸上,显得那对梨涡格外明显:

“多亏将军日夜守护。”她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壶:

“我煮了江南的明前茶,将军可愿共饮?”

陈庆之怔了怔,自从过江以来,萧妙芷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娇贵的公主,反而处处透着昭明太子当年的沉稳气度。

他想起那夜她高烧不退时,迷迷糊糊喊的都是“不能辜负父王遗志”之类的话。

茶香氤氲中,萧妙芷忽然开口:“将军可知高氏为何将我们安置在这里?”

陈庆之握杯的手一僵,这个问题他思索多日,隐约猜到几分却不敢确定。

“表面是养伤,实则是观察。”萧妙芷轻抿一口茶:

“观察将军是否能为北朝所用,观察我……是否配得上他家世子。”

她说得如此直白,惊得陈庆之差点打翻茶盏:“殿下!”

“将军不必在意我。”萧妙芷望向远山:

“自北上那日起,我就明白自己不过是政治博弈中的一枚棋子。但棋子……”她忽然直视陈庆之:

“用得好也能左右大局。”

陈庆之心头微动,少女的眼神清澈见底,却透着超乎年龄的洞察力。

他忽然明白为何昭明太子当年能赢得朝野敬重: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度,是血脉里流淌的。

“公主觉得高氏会如何处置我们?”

“不是处置,是招揽。”萧妙芷神色如常:

“尤其对将军这样的世之名将,高氏定会千方百计收归麾下。”

她话音未落,庄园大门处突然传来军阵号角声。一队骑兵疾驰而入,为首者高举玄色旌旗,上书一个醒目的“高”字。

“来了。“萧妙芷整了整衣襟,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将军且看,他们要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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