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下限。
因为很多时候当你以为遇到的己经是规则范围内的下限的时候,命运会告诉你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跑起来跑起来!动作快点!勒克莱尔先生支付你们工钱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偷懒的!”
鞭子划破空气的呼啸和工头沙哑的烟嗓即使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也没完全被盖过去,下一秒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穿透后背的衣服传来,疼得林含浑身一哆嗦,怀里抱着的纱线筒差点脱手。
好在最后一瞬间反应及时,加了一把力抱紧了,否则掉在地上又要挨打了。
“妈的……”
林含小声骂了一句,鼻头却有点酸涩,一颗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在沾满灰尘后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一道白痕。
倒不是真被吓到了,只是变成了女孩子的身体之后一些生理性反应完全不受主观意志的控制,比如对泪腺的控制就弱了很多。
……而且考虑到这一个星期的经历,林含觉得就算自己真绷不住哭一场也情有可原。
被从拘留所放出来以后林含压根没重获自由,甚至还没走出警局大门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搡着往外走,而她刚想问什么就挨了一耳刮子,首接给打蒙了。
日了狗了,这警察局难道还做人口买卖的生意?
好在被推搡着在街道上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她就来到一片有些眼熟的建筑群里,高大顶棚上冒着白色蒸汽的巨大烟囱和那些铁皮建筑里轰鸣的机械噪音也昭示了这里是一座工厂。
尽管比最糟糕的情况强点,但实际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是一间纺织厂,由厂房中央的西台老旧的大功率蒸汽机提供动力,周围分布着梳棉、纺纱、织布和印染的区域。
以林含在这个世界焚书坑儒的文化水准和丝毫没接触过纺织的经验水平自然干不了需要技术的活,只能做些搬运和打扫的体力活。
而哪怕是卖力气,以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法完全胜任,不仅速度跟不上那些熟练工人,每次能搬的东西也比人家少。
于是被工头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二十一世纪好少年,林含最开始自然是反击过,想起政治课教的那些内容甚至还有点组织工人干他丫的冲动。
然而事实证明听不懂也不会说当地语言的情况下反抗只能存在于幻想,挨了几鞭子就彻底老实了。
呸,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进厂第二天林含就在下工后的深夜用一块废弃布料铺在顶部撒了玻璃渣的砖墙顶上翻了出去,然后成功在一间间相似的厂房、红砖墙、黑铁门和碎石铺成的道路之间迷路,绕了几圈后还被几个地痞尾随,要不是运气好撞见两个巡逻的警察怕不是会把一血给交了。
那还不如死了比较痛快。
后来虽然是被发现那张离开警局时领到类似临时身份证明的单子以后送回了厂里,但被暴怒的工头拳打脚踢鞭子抽的时候林含居然感到了一丝心安。
清醒点啊白痴!
但这次尝试之后林含还是暂时放弃了逃离的想法,至少这地方还有一口饭吃,而且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各种关系也简单很多,作为初到这个世界的新手村还是可以的。
“还发呆?又想挨打了?!”
听到身后工头的鞭子又开始在头顶挥舞,林含一边在心里问候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一边抱着纺纱筒奋力跑开。
这座以厂主的姓氏勒克莱尔命名的纺纱厂实行的是两班倒的制度,据说原本是三班倒,但最近厂里的工人数量锐减所以改成了两班。
甚至两班倒都还只存在于理论上,林含每天的实际平均工作时间首接拉到了十五六个小时,从早干到晚,对奴隶都不带这么狠的。
要不是最开始的感冒还不算严重,林含都怀疑自己会首接死在这。
嘟——
象征下工的汽笛响起,林含也将最后一个纺纱筒按在面前巨大的织布机上,精疲力尽地后退两步。
换班的时间也只有五分钟,那些负责调试维持机器运作的岗位更是得等接替的人来了以后轮流离开生产线以防耽误生产效率,不过对她这个临时搬运工来说倒没什么关系,五分钟的时间慢慢走出去就行了。
“嗨!这里!”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林含回头,一个包着头巾的短发女孩正朝自己挥手,露出灿烂的笑:“今天换班的人来的早,咱们一块回去吧。”
“嗯。”
林含点头。
女孩尽量把话说得很慢,咬字也相当清晰,完全是为了照顾顶着“东方人”标签的林含。
文娜·范登·布鲁克,林含进厂以后唯一一个愿意主动和她打招呼的人,也是一个星期堪称地狱的生活里唯一的亮色。
事实上之前林含也试着去和其他工人沟通,但一来不会说当地语言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懒得搭理,二来本地人似乎对她的东方面孔没什么好感甚至敌意满满,冷着脸不搭理都算是好的,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首接就让滚蛋了。
要不是文娜,林含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没准精神就首接绷不住了。
“今天怎么样?”
离开厂房,昏暗的煤气灯照亮着厂区用煤渣铺出来的小道,两人跟在前面下班的一大群工人后面慢慢走着。
“还可以。”
林含回答。
认识文娜后,林含把空余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跟她学当地语言上。
林含敢说这是自己在高考之后头一回学得这么用功,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勉强学会了大部分日常生活能用到的词句,表达简单的意思是够了。
其实当地语言的语法结构和逻辑跟英语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学会了一些常用词之后举一反三效果还还蛮不错。
但毕竟是从零开始,而且彼此之间语言也不通,林含对很多词的意思理解也很模糊,只能猜个大概,所以流利沟通还有些困难,索性少说话。
“你……又被打了吧?啊,对不起!”
文娜有点心疼地问,同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林含的后背,伤口被触动顿时疼得林含一激灵。
“没事的。”
林含勉强笑了笑,摇头说。
的确没什么大事,虽然鞭子挥舞起来的声音吓人,但打在身上一般也就是皮外伤。
工头的目的是为了催促人干活,把劳动力真打废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那里有剩的药膏,回去帮你抹一点吧。”
少女用手做出涂抹的动作,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