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做好了舒格会无视自己嘱咐的准备,但当她真的来镖局寻自己的时候,莫俶依然手足无措。
他的功夫算不得上乘,人脉也不行,全凭三脚猫功夫混一口饭吃。为了让舒格高看自己一眼,平日里免不了吹嘘一二。
一来二去,舒格心痒了,总想去镖局大开眼界。
那日他恰好随江阳在谈一笔生意,有人出钱命领头大哥江阳押送一批古玩,从无忧城出发,乘船去往洛川。
投镖人乃无忧城富商柳之焕,一个喜欢摇折扇的花花公子。
舒格跃上房脊,饶有兴味地看着院子里的众人。柳之焕与江阳谈价钱,虽然柳家阔气,但柳之焕精明抠门,光押金就争论了一个早晨。
也许是一次性预付了不少费用,柳之焕对金门镖局之人不甚友好。谈完生意,他便命人将古玩一箱一箱地送进来。
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江阳对金主柳之焕的态度尚算恭敬。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柳之焕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就对莫俶指手画脚。莫俶先时还算客气,后来便绷不住与其争论起来。
江阳将莫俶训了一顿,让他给柳之焕赔罪。
虽然金门镖局的靠山是首辅,但柳之焕背后靠的可是阉人,也是皇上身边最能说上话的人。
莫俶死活不肯低头。他一介武夫,忠肝义胆古道热肠,不愿为了五斗米折腰。
柳之焕脸上挂不住,越发来劲。眼见他一巴掌就要扇过去,一声凄厉的猫叫划过院子,他毛骨悚然,动作一顿。
舒格从院外冲进来,护着莫俶道:“你打他,我打你。”
柳之焕阅美无数,却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艳的女子。柳之焕的目光在舒格身上流连,脱口而出:“你是?”
“她是我妹子。”莫俶下意识地道。
“谁让你说话了?”柳之焕不屑地望了莫俶一眼。
舒格挑了挑眉,一步两步三步,走到柳之焕面前,扬起手掌,扇了他一巴掌。
柳之焕惊呆了。
“还不知错?”舒格的声音脆生生的。
柳之焕的傲慢不允许他当众出丑,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他双眸圆睁,怒视前方,嘴唇哆嗦了片刻,高声下令:“给我拿下!”
柳之焕本以为会手到擒来,想不到舒格会武,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的人打趴下了。
柳之焕气得当场与金门镖局众人撕破脸皮,带着自己的人马匆匆离去。
江阳不由恼道:“柳之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早就说过不要逞强,该低头就低头,现在生意黄了,你开心了?”
“大哥,他都要骑到我们头上了,传出去金门镖局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知道的说我们是忌惮阉人,不知道的以为我们真怕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如此行事早晚要吃亏的。”
“所有的过错我一个人承担,这件事和舒格没有一点关系。”
“你担得起吗?!”江阳气得拂袖而去。
莫俶为了维护舒格,少不了逞强。实际上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靠武力可以解决的。若是日后柳之焕使阴招报仇,造成的后果还未可知。
跟着脸上阴云密布的莫俶离开镖局,舒格不解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人情世故太复杂,不能怪你。但是有一点,为了你好,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
舒格不情愿地点点头。
过了几天太平日子,慢慢地,莫俶便不似一开始那么胆战心惊了。恰逢清明节,他带着舒格去街上买纸钱。
“虽然暂时回不了老家,但是心意总是要送到。你放心,再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回去,为你寻根。”
“要过节吗?怎么过节?”舒格好奇地跟在莫俶身后。她才学会走路,让她理解节日,或许有些难。
“对于我们,总有一些日子是值得停下来好好纪念的。”
“哦。”舒格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小声默念什么。
莫俶不解,笑了:“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在算我是哪一天见到你的。”
“为什么?”
“那天是我的节日呀。”舒格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
莫俶怔了怔。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有些难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和一个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物种在一起。
“但其实,我想照顾你,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舒格好奇地眨了眨眼。
“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舒格眼眸亮晶晶的,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笑着道:“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丑,甚至再也动不了了,你也会留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不会?”她问。
莫俶有些黯然,他没有从舒格的眼神里探寻出一丝哀伤。这足以证明,舒格完全不理解,人有生老病死一说。
买好了纸钱和香烛,他们往回走,一群人忽然将他们一路逼到了小巷中。莫俶皱眉:“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你当我们傻吗,问就答?”对方抄刀过来。十几个人,莫俶不是对手。就在他们以为可以一击制胜时,舒格催动妖术,只是一瞬间,一群人便重伤倒地。
看着因为施展妖术而露出长长的猫尾的舒格,众人惊骇不已。他们疯狂地磕头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放过我们吧,都是柳之焕指使我们干的。”
舒格本就没有害人之心,本以为莫俶也不会拿他们开刀,岂料莫俶忽然着了魔似的,拔出腰间佩刀,大叫一声。
其他人见状,忙不迭逃跑。
莫俶看了看舒格,又看了看亡命奔逃的人。
刀光过后,那些人纷纷倒地。
他们在窄巷丢了性命。
莫俶像一个修罗,横刀立在巷口,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即便是他自己,也仿佛不认识自己了。
“莫俶……”舒格惶恐地用手指钩了钩他的衣角。
“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活着,他们会告发你的。你是妖。”莫俶望着舒格,后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