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之间,她瞧见那抹明黄游向相反的方向。
“父皇,父皇!”
“别怕,婉莞,父皇来了。”
程君凝嘲笑,真是感人的父女情呢!
她奋力地往岸边爬着水,没人搭救,就自救。
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还有母后和三皇兄,她要是死了,他们一定会伤心的。
程君凝不会水,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胡乱的扒着,竟然到了岸边。
天不绝她,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哪怕天要绝她,她也想好好的活着。
就在她的手搭上岸边之时,一只脚压下来,压在她的头顶。
力道不重,却足以将她推离岸边。
程君凝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心底一片寒凉。
白暮云又一次将她推向死亡。
湖水争先恐后的灌进耳鼻,程君凝看着那抹明黄上岸,还有一抹浅色,那是程婉莞衣袍的颜色。
白暮云喜极而泣。
有宫人拿来衣物包住了程婉莞,护着她的名节。
然后,他们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去。
那一抹明黄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走得干净利落。
程君凝没有失望, 这么多年,没有期待,也早已习惯。
只是,谁来救救她,她害怕母后会伤心。
她不想死!!
她大仇未报,怎么能去见大皇兄!
谁来救救她!!
湖水淹没她的视线,身体往下沉去。
她很想活着,可是为什么就如此的难!
“君凝!”
她隐约听到了母后的声音,她很想挥手,让她救她。
可是,身体太重,湖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
*
头痛欲裂的疼,胸腔里都是被挤压过的难受。
程君凝听到母后的哭声,凄厉又无助。
那个爱美又倔强的女子,一辈子因为他们困在这后宫之中。
眼中只有他们兄妹三人,大皇兄的死让她大受打击。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
一口水吐出,胸腔终于能自由呼吸。
程君凝缓缓睁眼,上方是那张清俊的脸,他的眼底平静得骇人,好像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已。
这人如何进到后宫的?
不是刚走吗?
他又救了她唉!
怎么办?这人逮着她救,是不是喜欢她啊!
程君凝春心荡漾的眼神终于让他发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
“谢砚初,本公主想恩将仇报,要不你娶了我吧!”
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这般的无法无天,真是不害臊!
怕是不知道她的母后就在旁边,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谢砚初没好气的放下她,接过宫女的衣衫盖住她妙曼的身姿。
挺拔如松的身体微微躬起,“皇后,微臣方才也是看情况危急,请皇后责罚。”
程君凝看着他湿哒哒的衣袍,不禁莞尔。
祁泽兰之前的心犹如在油锅里煎熬,看到程君凝醒来,还能说话,总算是放下心来。
哪里会责怪谢砚初,而是万分感谢的道:“谢御史要是不介意,就让她对你恩将仇报吧!”
一一谢砚初眉眼微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微臣本是急事禀告皇上的,但是现在衣衫不整,微臣得回去换件衣衫。”
“还请皇后娘娘谅解,微臣先告退。”
祁泽兰有些遗憾,“多谢谢御史,改日再让君凝好好答谢 ,天气寒凉,就不耽误你了,快去吧!”
程君凝万分遗憾的看着谢砚初远走,真是可惜,这么好的男人,死也不愿意娶她。
转头,看着祁泽兰满眼的遗憾,宽慰道:“母后,别看了,看他救了您女儿那么多次,我们还是放过他吧!”
祁泽兰也明白,这种事情不能勉强,虽然她们母女非常想要恩将仇报。
*
程君凝落水,加上本没好透彻的身体,再一次病倒。
在烧了三日后,她觉得无趣,便去了春月楼养病。
她讨厌皇宫,却又不能逃离。
春月楼就好像她的心灵存放处,在这里她才能放下心来。
有种能掌控自已人生的感觉。
而她不知道的事,在齐宁的皇宫里。
皇后的寝殿,程文澜此刻正在被老皇帝折磨。
大红色的喜床上,龙凤呈祥。
程文澜的眼里一片荒芜麻木,她的计划失败了,逃离齐宁的那晚,她被人掳走。
再醒来,上面是一张苍老的脸,正一脸不满的折磨着她。
她疼得死去活来,老皇帝却骂她是大夏送来的破鞋。
她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绝望的承受着。
可是,等老皇帝享受完毕,却告知她,她不是,没有落红。
程文澜心如死灰,面对一个这么老的男人,只觉得恶心。
落不落红的,她根本不在意。
她是,如假包换的,怎么在老皇帝的口中,她就是破鞋了!
可是,老皇帝嘴里喊着破鞋,却每日的来折磨她。
一边骂她水性杨花,一边享用着她年轻的身体。
真是一个变态又恶心的老东西。
程文澜被老皇帝折磨着,脑子里却是滔天的恨意。
她要报仇,绝对不会让程君凝好过。
这些苦难本该是她来承受的,她凭什么可以脱离魔掌,回到大夏。
她不甘心!
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程文澜被强制收回思绪,老皇帝的脸在正上方,丑得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皇后在想什么?在想你的心上人吗?”苍老的声音令人不适。
程文澜撇开脸,不想与他交流。
可是老皇帝并不打算放过她,掰正她的脸,“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被人开垦过的烂货。”
“一个烂货怎能做我齐宁的皇后。”
“大婚第二日,朕就派人去齐宁查过皇后,原来,朕的皇后在大夏是有心上人的。”
“你的身体已经被心上人破了,为何还有脸面敢嫁到齐宁的?”
程文澜眼神微动,“皇上,请您不要污蔑臣妾,臣妾是清白之身。”
老皇帝好似听到什么笑话,“朕的后宫妃嫔成百上千,是不是处子之身,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你一个破烂就别在朕面前狡辩。”
程文澜:“皇上,臣妾确实有马上要指婚之人,是您指定要娶的臣妾,臣妾才被迫嫁来齐宁的。”
“原本父皇安排给您的是我的三妹妹,她是我们姐妹几人中,容貌最好的一位,您真是听信谗言。”
“错失了一颗真正美丽且耀眼的珍珠。”
老皇帝不太相信的道:“怎么可能,传闻大夏的三公主放荡不羁,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入齐宁的后宫?”
程文澜:“‘若是有机会皇上您见到我的三妹妹,您一定会后悔莫及。”
“那是外界的传闻罢了,臣妾见过她的守宫砂,还鲜红如血。”
老皇帝的眼眸一深,“真的?三公主比皇后还漂亮?”
程文澜眼底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臣妾在她面前,没有她十分之一的颜色。”
*
程君凝养病的几日,得到两个消息。
找到黄屈在勃州云县的身影,后续还在继续。
崔智柏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大皇兄的死也许真是意外,那是一种治疗毒蛇的配方。
程君凝不相信这个结论,他的大皇兄绝对不会死于意外。
她开始重新整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时间一晃而过,程君凝却颗粒无收,大皇兄所有的遗物都看不出异常。
连大皇兄出发时,所带的物品清单她都一一反查,可是好像都是正常的出行物品。
程君凝很是失望。
回到皇宫,遇到好久不见的谢砚初。
他穿着黑色的裘皮披风,头上带着官帽,有雪粒子落在帽子上,一双清幽的眼神落在她是身上。
淡淡的,与这细碎的雪花融合在一起。
程君凝见到救命恩人,自然是堆积起笑意,“谢御史,散值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的红白衣裙,如初春的新芽,外面一件白底红纹的狐狸毛披风。
因着下雪,帽子戴了起来,白色宽厚的狐狸毛包裹的细嫩的小脸。
鼻头冻的红彤彤的,可是已经唇红齿白,笑颜如花,美得胜过万千景色。
谢砚初微不可察的点头,难得的问了她的去向,“三公主,这是刚回来?”
程君凝笑意就没下去过,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如同夜空里最耀眼的星辰,“还没谢过谢御史的救命之恩,本公主准备了一份谢礼。”
“不过,没带在手里,等天气放晴了,本公主亲自登门道谢。”
谢砚初难得的轻笑,“那就多谢三公主了。”
程君凝潇洒的摆手,“不谢,不谢,小小礼物根本不及谢御史的数次搭救之恩。”
抬眼之际,看到了崔皓珩从大殿出来,想到有事情与他相商,便朝谢砚初摆手。
“谢御史,雪下大了,早些回去吧,改日再见。”
谢砚初点头。
程君凝飞快的从他身边走过,雪粒子落在地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厚度。
身后的杨峰提醒道:“雪天路滑,三公主小心。”
程君凝笑呵呵的道:“杨峰也要穿厚实一些,太单薄了。”
杨峰笑道:“多谢三公主。”
程君凝直直的朝着崔皓珩的身边跑去,红白披风与崔皓珩的雪白大氅逐渐拉近。
谢砚初回头,看着细细的雪花之中,俏生生的少女,披风下的手指轻轻捻着指腹。
程君凝性子急躁,脚步自然也慢不起来,临近崔皓珩时,脚下打滑,莽撞的冲到一旁。
眼看要跌倒,谢砚初的手一紧。
崔皓珩伸手一捞,那红白的披风就稳稳的站住,然后后怕的拍着小胸脯,不知道在说什么。
风雪掩盖声音,想必是‘好险,好险,崔皓珩,幸亏有你。’
谢砚初眉眼沉静无波澜的转身离去。
杨峰有些怒其不争,摇头叹息,他们家的大人真是捉摸不透。
你说不喜欢人家吧,三番五次的救三公主。说喜欢吧,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三公主不找他,他就没了法子。
都说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杨峰觉得这话安在他家大人的身上也合适。
*
这场雪从雪粒子开始下,最后下成了鹅毛大雪。
一下就下了三日,仿佛整个大夏都被冻住,皑皑白雪之后,很多人都被封进了屋子。
程君凝在永宁宫里待了几日,就听闻小雾念叨,“大公主请来贵女们都在赏雪呢!”
程君凝嗤笑,“真是附庸风雅,有何好赏的,这一眼就能看清的,赏什么?”
小雾道:“还请了很多臣子过来,说是皇上允许的。”
“因着大雪,朝廷都在休沐,臣子们有空。”
程君凝‘哦’了一身,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程婉莞过完年,就十九了,在大夏也不算小姑娘了,看来父皇又在旧事重提。
程君凝问:“是不是有谢御史?”
小雾道:“不止谢御史,还有很多臣子和公子,听闻是皇上有意给几个贵女指婚。”
程君凝想想,夏慕雪等人确实都和她一般大小,特别是夏慕雪,应该在里面年纪最长了。
该嫁了!
程君凝想着不关她什么事?就躺在她的摇椅上,盖着厚厚的雪白皮毛,闭目养神。
就在程君凝快要睡着时,有宫人进殿,说是皇上的口谕,让她前去赏雪。
程君凝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真是扰人清梦。
指婚也没她的份,要她去作甚?
难不成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谢砚初被指给程婉莞,那她还不如在永宁宫里睡觉呢!
小雾十分殷勤的伺候着,几个宫女把她从头到脚的装扮了一番,像是一朵美丽的冬梅,嫩的出了门。
御花园里搭了临时的架台,用布做了顶,四周没有遮挡,能够看尽御花园的景色。
在架台上,宫人们烤制着食物,香得老远都能闻到。
其他位置摆着长桌,男女自觉的分开坐着。
程君凝瞧了一眼,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皇上皇贵妃都不在。
看来是以赏雪的名义,给了年轻男女一个相交的机会。
程君凝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他们被其他事情吸引目光。
柳绵绵一脸好奇,“你说今日票选之后才能落座?”
负责的宫人道:“是的,小姐,这是大公主想出来的玩法。”
程婉莞道:“这雪怕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了,难得都有空闲。”
“今日在场的都是同龄,大家就不用拘着,游戏有些新奇,以前可能没人玩过,但是这一次玩过以后,怕是以后会风靡。”
程婉莞如此一说,少女们都跃跃欲试。
“规则很简单,出一位男子,我们票选一位贵女,看谁适合坐在他的对面。”
规则说完,很多人都抿嘴而笑。
这样的游戏确实新奇,而且有些大胆冒进,都是未婚男女,这些对于高门大户来说肯定是不符合礼数的。
可是他们的年纪刚好是破除这些的时候,加上又是大公主制定的。
又没有长辈在场,他们都很乐意尝试一下。
看着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宫人开始念起第一个名字。
“二皇子请坐第一席。”
程谦勋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右边的第一个位置。
“开始票选。”
宫人们拿着提前写好的贵女名字,让每一位贵女们挑选。
每一票都是匿名投票。
所以,第一轮夏慕雪票数最多,坐到了二皇子的对面。
“谢御史请坐第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