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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怎么又来了？”
郑淬笑脸相迎，身穿一件棕色布衣，没有褶皱，没有沾灰，也没有火星燎出的斑点。头发一丝不苟得高高束起。他双手背后，身上全无汗臭。
至于他身后的铺子，干裂的大门紧闭，西边的豁口参差不齐，燕巢空空，只有蜘蛛趴在网上。像油尽灯枯的老人，只恐轻风过路都会将之摧毁。
岑殁看着他，只觉得疑惑而陌生，第一次见面，郑淬认出了断刀。那时候的他将上衣系在腰上，头上绑着能拧出水来的汗巾，几绺头发紧贴额头。看到断刀的时候，他先是愣了愣，随即问了断刀的来源，说话的时候不看人，视线在锈蚀斑驳间扎了根，总是抿完唇后，才说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她以往执行的任务，那些大难临头之人要么咒骂，要么喊冤，似乎撒泼打滚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就算偶尔会有些人如谢雨一般于万念俱灰之际留住体面，也有卸千钧、释重负的轻松。而这份山穷水尽时一笑处之的淡然是郑淬没有的。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您了，上次唐突，连姓名也未曾请教，望郑师傅莫要怪罪。”柳白回以笑容，“郑师傅今日穿的新衣裳有些不合身。”
郑淬下意识整理，扯扯袖子，又拉拉下摆。
柳白刻意看向他的手，粗硬的茧和烫伤的疤痕如同嵌进皮肉的蜈蚣，肆意地爬行后留下丑陋的痕迹。
柳白不带躲闪的视线刺向郑淬锻剑炼刀的双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重新挂着笑：“公子见笑了。”
岑殁瞥了眼他无所适从的双手，显然，他己经失了从容。
柳白：“前两日，我们拿来一把刀，您可还记得？”
郑淬这次没有抿唇：“记得。”
“前两日我找到了另一把刀。倒是和之前那把很不一样。”柳白顿了顿，目光投向别处，自言自语般道，“可惜了。”
郑淬：“再好的刀，也是会锈的。就算再呵护打磨，终究少不了这一日，何必慨叹呢？”
柳白只说不同，并未提及区别在于有无生锈。
岑殁看了柳白一眼，没有接话。
“倒也未必。疏王世子的那把刀二十六载照样如新，郑师傅可曾听闻？”
郑淬：“疏王世子的刀自是极好。可是玄铁所铸？”
“是不是的我也不知，不过既是名家所出，就算是下等铁料，肯定也不至于十几年就毁于一旦。说到底，还是这铁匠更要紧。”柳白似笑非笑地看着郑淬，“对吧？只是不知您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郑淬的表情凝固，怏怏答道：“公子这话有失偏颇。不管出自谁手，是何素料，只要小心呵护，时时打磨，就能不生锈蚀，反之，必然撑不过十五载的。”
“就像湛丝吗？”燕氏获罪到今日，正好十五年。岑殁解开布条，刀根上镌刻的两字还带着暗红的锈斑，“这把刀，不知让郑师傅生了多少白发。”
“就凭这个？这刀可不是我一人锻造。”
岑殁略一点头，她如今倒好奇，郑淬收拾好一切等着他们又在此时嘴硬是何缘由。
她提起锋利的刀片：“别急嘛，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想请教您。”
刀面翻转，闪烁着阳光的“燕”字映在郑淬眼中，光斑打在他脸上，刻入深色面庞的皱纹一览无余。
郑淬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比岑殁和她手中那截刀片高了不少：“姑娘请问。现在己经没人比我更了解这把刀了。”
“用什么磨的刀？”
“燧石。”郑淬的视线寸寸上移，和白色面纱上方那双属于年轻姑娘的眼眸相对，“若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我每次都会先用燧石擦过，再用水磨石。”
“这把刀是你的。”
郑淬点头，从台阶上下来：“是我留在那里的，还有别的也一并问了吧。”
柳白：“不急。这几日牢里虽热闹，但还是能腾出来您的位置的。”
郑淬面不改色：“有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