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象子尾睡眼惺忪地从棺材里爬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因为他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柳白将“睡得”两字听成了“说得”。
“我很尽兴,希望言姑娘也是。”
象子尾怔怔地看着柳白。
好觉就是好觉,什么尽兴不尽兴的?睡觉也要看心情吗?
经常打瞌睡的象子尾对他的话语表示深深的不解。
柳白见他疑惑,问道:“你昨晚没听到吗?不过,没吵到你也挺好的。”
有什么声音吗?所以他是说自已在睡梦中出去很尽兴?没听绝祎姐他们提起过柳白有梦行症的事啊。象子尾如此想着,扭头看向岑殁:“言姑娘,你……怎么说?”
奇奇怪怪的形容并没有从岑殁口中说出。
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她还是听懂了象子尾的话。
“我昨晚睡得也还可以。而且没有听到柳公子那里发出什么动静。”
柳白这才意识到自已听错了,尴尬笑笑:“我睡得一般,哈,哈哈。”
象子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没有梦行症啊。
柳白随即面对着岑殁,目光很是干净,又掺杂着严肃:“言姑娘,你昨晚说的话,我可都还记得。”
岑殁微笑:“嗯。”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所以能否告诉我周妖的信里还写了什么?”
象子尾的视线在岑殁和柳白之间徘徊。
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为何不在她拿出信的时候直接问,非要等到现在。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非要我相信你了才肯开口。”岑殁似乎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确实不是好事,节外生枝,打草惊蛇总是不好的。况且,我不认为我们能在他面前说上话。”
她很冷静,将自已的理由一一道出:“现在,千影楼协助各方处理接待秣先使节的相关事宜,事关重大,不得有丝毫差池。陛下和太后势同水火,千影楼夹在中间,更是如履薄冰,毒蝎让我多留心,也是希望各方安定,有个预备罢了。”
“而且,我认为就算我们说了,于他而言,不过是危言耸听,吃力不讨好罢了。被他骂一通,赶出来,已经算是好结果了,万一他因此乱了阵脚,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
柳白脸色微变:“言姑娘所说的人,可是梁大人?”
岑殁:“不错。”
柳白眉头微蹙:“周妖有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岑殁摇头:“就算是他,也不能未卜先知。”
象子尾的目光随着谈话的进行在两人间跳跃。
“所以……他到底说什么了?”
柳白:“我们离京前,七七给的锦囊里除了药,还有周妖的字条。他说自已轻易不会联系我们,所以一定要注意他的每一封信。”
岑殁:“所以柳公子是觉得我信不过你,所以故意没给你看信?”
柳白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象子尾打断:“所以是什么事啊?”
岑殁将信掏出:“毒蝎说这段时间要小心有人滋事。在众臣都为秣先来访一事分心时,可能有人趁虚而入,搅动风云。不为你我,而是为了疏王世子。其实动他也就和疏王脱不了干系,如今疏王殿下执掌兵权,他的选择是太后和陛下能形成如今抗衡局面的重要一环,现在,寅朝内忧外患,韬光养晦,两方闹起来定然会生乱子,所以不能打破如今的平衡。”
象子尾点点头:“不是为了峤邑长官,而是为了疏王世子。我们也都跟殿下相关,横竖是脱不开的,罢了。”
如果对方是冲着峤邑,象子尾会觉得自已很倒霉,跑了这么远赶上这么个无妄之灾,可如今不是,心里平衡不少。
柳白:“言姑娘,我不是觉得你……”
岑殁冷眼瞧着他:“柳公子不必解释,我随口一说罢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说。
柳白若是应下自已的话,她倒还舒坦些。
因为他这么想是没错的。
言犹在耳,她亲口所言,确实不假。
柳白是可信之人,她打心底这么认为。
但是可信与完全信任之间总是隔着什么。
对岑殁来说,那是自已的性命。
不能说。
柳白很细心。
自已在岑家人面前的僵硬他一定察觉到了。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自已这次没有回京的原因。能在此时留在峤邑,不仅仅因为是云籁的建议,亦是因为这次岑星漆和岑海昭都会陪同,随侍左右。
京中,是他们的地盘。
岑殁的气场和脸色一样沉重。
想到他们,岑殁不自觉地去找武器,摸到了昨晚柳白交还给她的飞镖。
柳白见她阴沉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言姑娘,你怎么了?”
岑殁心头一紧,飞镖掉到地上。
象子尾看向她,有些惊诧,又有些怕。
柳白将飞镖捡起:“这东西没开刃。”
听到这里,象子尾长出一口气。
“言姑娘……”这次,他双手拿着飞镖,“能将它赠予我吗?后来见到你,看你已经不需要它了,我就一直收在身上,已逾百天,如今不在了,虽是物归原主,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
岑殁打量着柳白,无锋之器与无锋之人,倒也合适。
她淡淡道:“好。”
他们后来还是去给梁衷提了醒,结果也不出所料。
他不怕,甚至说很期待。
可是期待已经落空了太多次了。
再加上他们是疏王的人,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们。
随便应承几句后就送他们走了。
可是……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位一直伺机而动的故人怎会放过呢?
阳光灿烂温暖,天空湛蓝如洗。
但梁衷偏偏在无意间走到了阴影里,低着头处理着政务。无暇欣赏这难得的好风光。
可惜了这么美的天气。